本帖最后由 康人嘎子 于 2013-1-26 11:06 编辑
她说,范先生比那个老姑娘还要惨。
她说,听学校的老师讲,范教授读大学时是个才子,除了昆虫学专业,还会棋琴书画。那时,有许多女学生追他。他只看上了同班的一个女生。那女生会唱很多山歌,他们常常去缙云山找标本,他就吹口琴,那女生就唱歌。那女生会唱很多山歌,他们常常去缙云山找标本,他就吹口琴,那女生就唱歌。那时,全校人都知道这一对,他们幸福与快乐的样子让所有的人嫉妒。他们毕业了,他考上了研究生。他们却分手了。她叫他别想多了,她这样做全是生活所迫,自己有三个弟妹要上学要进企业,她的年老多病的父母还要在这里生活。叫他忘掉她,找个更好的城里的姑娘。
他连夜赶车去了那个大山沟里的穷乡,站在帖着大红喜字的门前等着。她与那个矮胖的男人从屋里出来时,他站在了她的面前。那一刻,他心里涌起了一股怪异的情绪,刚才匆匆赶来时的那种烦躁与悔恨没有了,像是干涸的泉眼,想喷涌什么也没有了力气。他就静静地站着,看着她一言不发。她挽着刚刚成为丈夫的那个矮胖子的手腕,躲闪着他的愤怒,眼内闪烁的泪光也充满了委屈和无奈。那位男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伸出手来,说:“是小芳的同学吧,听她讲过你。” 他没与他握手,那一刻他心里的什么东西都成了碎片,怎么粘合也成不了一个整体。他想,自己真的不该来,已经成了碎片的东西,看着只有伤心。他还是想问一件事,就指着那位男人对芳芳说:“我只想问清楚,你嫁给他,有没有感情基础?他会给你幸福吗?” 她没回答,眼泪在脸上滚动,捂住脸哭出了声。 那位男人冷笑了一声,说:“你问得很怪,她不爱我怎么和我结婚,昨晚还睡在了一张床上。”他搂了搂仍然不停哭泣的她,问:“是不是?” 他什么也不想听了,转身就走,朝远处朝也不知道的地方走。他踩着刚刚伸出土层的麦苗,踩着沾满露珠的草丛,朝前走。他觉得自己的步子轻松极了,像是走在云端里一样。他前面有个大大的水池,里面漂浮着碧绿的草叶的蛙虫。他什么也不顾地走,看不见前面的一切了,也听不见后面传来的惊呼声。 柳青说,范先生被那个胖男人从水池里救了起来,两耳光把他打醒后,才听见他嘶心裂肺的痛哭声。胖男人对急得脸苍白的她说,哭出来了,他没事了。 他没事了,回到了学校就变了一个人。沉默地钻研学问,对什么事也没兴趣。关在他的帖着喜字的屋子里。他把喜烟喜酒全封存起来,装进大大小小的罐头瓶子里,长了毛长了虫他也不管。他屋内的一切保持着原样,谁也不许动。 我说,好感人的古典爱情。可惜,越古典的东西,越是悲剧。 她就笑,说:“可故事里好多都是破镜重圆,悲欢离合,最后白头揩老的大好结局呀!” 我说:“让我再看看范先生的屋子吗?”她不让,说范先生细心得很,一点小小的变化,甚至不同的气味他都嗅得出来。他愤怒起来好可怕,双眼都是红的,好像嘴一张就会吃下你。 我与她整好行装出门了。我这个假冒的女婿也给丈母娘买了些糕点和饮料,与她上了公共汽车时,我狠狠打了个喷嚏,喷得满脸是泪。我说,范先生屋里的怪味这时才喷出来。我揉揉鼻子,舒心地哈了几口气。 她说:“狗打喷嚏,旅途天晴。” 我问:“你说的什么?” 她咬住嘴唇,咕咕地笑,脸憋得通红,什么也没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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