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曾红红心里只有郭莱蒙,就是那个俄罗斯杂种。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笑,看着她说话,不能靠近。我想这辈子只有靠单相思来排解情感了,我把爱咬在心里,脸上一片平静,心里却积满了痛苦。 那天下雨,下很大的雨。我打着伞遇见了她。雨水把她浑身湿透了,她把外衣脱下来裹在头上,水还是顺着头顶滴下来。她的旁边正是那个俄罗斯杂种,他打着伞,却不让她进来躲一下。我见着了,就把伞遮在她的头顶。俄罗斯杂种冷眼看着我,用手臂想把我撞开。我硬挺着,用手臂去与他抗争。她泪水汪汪的看着我,又看看俄罗斯杂种,牙一咬,又跑进雨水里。 我怒了,一把抓住郭莱蒙的手臂,把他拉过来质问:“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就忍心看着你的女伴淋成那样?”他的脸黑了,灰蓝色的眼睛涌出了血红,把嘴里的什么东西啐在地上,说:“你是哪儿钻出来的小毛虫?我们的事要你来管?” 我也直眼盯着他,心里一点不想拐弯,直率地说:“我是曾红红的崇拜者和追求者。你这样不爱惜她的话,我就要向她发起猛攻了。” 这小子先是黑着眼睛看我,好半天不说话,嘴唇的抖动可以看出他内心很复杂。忽然他笑了,从嘴角朝耳根后扩散地那种笑,没有声音身子却在颤。他说:“你想要就拿去吧,我廉价转让给你。”他的话又把我激怒了,我觉得握成拳头的手又痒了。我另一只手抓紧了他的领口,他的紫色领带尾巴似的在我手中摇晃起来。他的脸也变成了紫色,嘴里说:“你想要白送也行呀!”我实在受不了啦,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他捂住脸跪倒在地上,歪着头恨我,嘴一张竟然呜呜哭起来。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男人,我心里充满了对他的轻蔑,曾红红绝不能让这样的男人糟蹋了。我说:“你小子再敢说一句瞧不起曾红红的话,我会把你的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在我离开时,那可怜的小子哭丧着嗓门对我吼:“你想要就拿去吧!总有一天你也会后悔的,你就是白送给人也没人敢要了!”我停下来恨着他,他以为我又要来揍他,双手护着头,身子一颤一颤地又伤心地哭出声来。
我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曾红红,她好像在故意躲藏我。见过曾晓晓几次,她说红红不想见我,她谁也不想见。让我放过曾红红,让她清静地呆几天。我说那个俄罗斯杂种没找她了?曾晓晓说,你小子真能干呀,把人家那么多年的情侣撤散了,我没找你算帐你还好意思提。我说,那样的男子撤散了是解放。我把那天俄罗斯杂种卑劣的表现说了,曾晓晓好像知道那人似的,脸上没什么反映。笑了笑,说这样也好。可是红红很可怜,她真的需要一个爱护她的人呀。
我笑了,胸一挺,说你看我行不行?她没笑,脸上是一片阴沉,说红红有她说不出的苦痛,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平静地生活吧。 我说,不管她有什么苦痛,我都可以理解,可以好好安慰她,让她生活得更好的。曾晓晓望着我,好半天才说,看不出你还是个情种呢,我一直以为当兵的除了直爽与火爆,不会那种软绵绵的柔情的。看你对红红那很痴情,你等着吧,我安排你与红红好好谈一次。她会把自己内心的苦衷告诉你的。 一周后,是个周末吧。天很黑了,曾红红与我坐在操场的那排当看台的石梯上。操场里朝北京跑的人,只剩下那个学生物的马拉松王还在坚持,他的红背心在场中火苗似的一闪一闪地跳动。 我与她并排坐着,中间隔着很宽的缝。我们看着前方的黑暗,不时回头看着对方,当轻松的笑从我们脸上荡过时,我们又心慌地朝向远处。我在等待她先说话,她有些害羞地把手夹在两膝里,看着前方昏暗的路灯。我的军人急性子犯了,就说,红红,我想对你说说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她看着我,眼睫毛颤动着,有泪沾在上面。她伸出手来堵住了我的嘴,说你先别忘说,听了我讲的你再说吧,好不好? 她说她生有重病,这病可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那病是不治之症,她翻过医书,厉害时随时都可以要了生命。我没说话,沉默地揽过她的身子,让她靠在我的怀里。我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清香,看着她洁白鲜嫩的脸,心里忍不住想哭。我听说过她的那种病,我二姨就是患这种病去逝的。二姨刚刚出嫁,在新房里还没呆上一天,就让狠心的男人赶了出来,说是害怕她的病,更怕与她呆久了把他也染上。二姨回了娘家,第二年就病毒攻心去世了。现在坟上草都长了一人高了,那狠心男人还从没去看过。我不会像那个狠心的男人,我会对红红好的。我紧紧揽着她,就想给她一点信心,让她明白有人真心爱着她,能与她共同对抗病魔。 那一天,我就到处搜集关于那病的资料,到处打听能治愈那病的医院和医生。我不信偏方,我知道现在毕竟不同我二姨那个年代了,癌症都可能医治,这种算什么呀! 她哭了,看着她的泪水,我也伤心极了,只有把她抱得更紧。她说,她不想拖累我,谁也不想拖累。但感谢我,领受了我的心意。她的病谁也别管,那是她自己的事。 我说:“我不可能不管你呀!我是爱你的呀!” 她手里的纸巾都湿透了,揉成一团在手里捏着。痛苦的脸颊苍白得吓人。她咬着牙齿,说:“我不会爱了。心冷了,永远也不会爱了。” 我说:“你就先把我当作哥哥,照顾你行吗?” 她凄凄一笑,说:“我的病你最好别管,最好别常常来找我。” 那天,她身子很虚,我搀扶着她,送她回了寝室。 几天后的下午,我像过去一样给她们寝室打开水。我提着八只茶瓶走到前面那片竹林时,郭莱蒙那小子从竹林里恶狠狠地窜了出来,看来他在里面等了好久了。他在我背后偷袭,狠狠一掌掀倒了我。我手中的茶瓶飞出好远,叭嗒碎了好几个。其它的我护着,溅出的开水烫伤了我的手。我脸都气歪了,站起来。郭莱蒙抱着粗壮的手臂,站在我的面前。他指着我的脸,说:“你别靠近红红,别在红红身上打任何主意!” 我把剩下的茶瓶靠在一边,挺起胸恨着他,说:“红红早离开你了,别人打什么主意,你操什么心?” 他嘴角带着轻蔑的笑,说:“校园里谁都明白,红红与我郭莱蒙是天生一对。虽然我不要她了,但与你搞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我?我还有什么脸皮在这个学校里混?” 这个杂种,如果他不这么卑劣,我可能还会放过他。想不到他竟然这样说,我激怒了,反手抓住他的领口,手一用力把他抵在一棵竹杆上。他才有些软了,脸上笑笑说:“你想要就拿去吧。不过我得告诉你点红红的隐私,她左边乳尖上有颗红色的痣,还有她的下身……” 我不想听他说下去了,我的心都快撕裂了。我挥出一拳砸在他的鼻尖上。他尖叫一声,就倒在了路边的稀泥里。我又提起茶瓶时,他抬起满是酱红色血迹的脸,指着我说:“学生会干部打人,你等着我会去学校告的。” 我没理睬他,昂首朝女生寝室走去。 我把这一切告诉了曾晓晓与曾红红,她们心疼地抓起我烫伤的手拖我去医院包扎。曾晓晓说,郭莱蒙是个孬种,他不敢告。他伤害过红红,他怕学校知道后会挨处分。 郭莱蒙果然不敢告,见着我也远远地躲开,也不去纠缠红红了。 从那天起,红红就非常关心我受的伤,每天都要来给我涂药和包扎。从那天起,我在红红的眼眸内发现了异样的光芒,有羞怯也有关怀。我知道,爱的种子开始在她心内发芽了。不久,我的战友也来信了,说成都有家医院专门治她的病。我对她说,假期就去医治,她也同意了。 周兵讲完了,茶水也喝干了。王海深说:“这么浪漫的爱情,我们怎么没遇上呢?”朱文敲了下他的脑袋,说:“怪你妈没把你生好,搞对象时尽想的是狼对羊羔想做的事。”王海深就有些嫉妒地看着周兵英俊的脸,说:“他妈也没把他生得多好,一脸的奶油气。” 陈阿芸说:“可惜没有酒,我们可以举杯庆祝,师院第一流氓寝室的最佳流氓行动大获全胜!” 高家贵躲在蚊帐背后不阴不阳地说:“赛马刚起步,前面还卧着一条壕沟,几堆乱石,一片荆棘林。谁胜谁负都还没有结果呢!” 杨彩俊就掀他的蚊帐,说你这个乌鸦嘴,该拖下来喝几盅烫开水洁洁嘴!周兵却让大家安静,说高家贵的话说得真好,别以为得到爱了就万事大吉。他与红红得有好多事要去做呢!治病的钱哪去搞,病真的能治好吗?治不好怎么办? 我们都不吭声了,静静地坐着,听夜风把窗外的树林摇晃得唰啦啦响,还有几只猫在林中追逐,尖厉的叫喊声绳子似的把那片柑桔林拴了起来。 周兵对我说,把你爱唱的那些歌唱来听听呢?我不相信地抬头看他,这种心情还想听歌?他看着我的眼神是肯定的,我就在翻滚的肚皮里搜刮合适的歌。我想起了一首,很适合周兵此时的心情。 我心如新云密集, 对你眷恋求爱, 你心如无情狂风, 一再将云朵吹开。 你那皎洁的面容, 虽像十五的月亮, 月宫里的玉兔, 寿命却已不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