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2-12-30 14:13:40
|
显示全部楼层
12、 康巴汉子
日子就像敲着碗,咣当一声过去了。
一学期快过去了。平时,懒散得眼睛都不想睁开讲课的老师们,突地神气起来。手用力地撑着讲桌,睁大的眼睛像亮着强光的探照灯似的朝四周一扫,说:“都来齐了吧?来齐了就好。开始期末复习了,谁逃课谁倒霉。”
不用他说,此时是不会有谁逃课的。因为平时爱逃课的人,都是些人精,懂得此时才是捞分的好机会。好机会来了,是不会有人放弃的。每门功课的老师,都不愿自己教授的课不合格的学生太多,都会整理出与考题完全相同的复习题纲的。复习课时,重点非重点一划,稍有灵气的学生就明白该考哪些了。就是心硬如铁的老师,在离考试越来越近时,都会沉不住气的。用话一套,哈,就都现形了。
当然,最会套题的是那些生长得像小白兔一样乖乖的女脱们。她们会嘻嘻哈哈地死缠,涎着一张张癞皮脸对那位老师说:“不复习了,不复习了。反正这几道题又不考,复习了也是白废功夫。”然后看看老师的脸色。老师脸上还像菩萨一样不露声色,看不出喜愁时,证明这几道题肯定不考,可以排除掉。如果此时老师脸上露出惊讶,或沉不住气地说:“放弃吧,谁放弃了,到时考不好别来找我。”肯定要考,可以着重看看。
我突然发现,那几日变化最大的是杨彩俊。他不拉提琴,改弹吉它了。还是那种接着音箱,插着耳机的电吉它。他带着大耳机,摇晃着身子,别人却听不见他弹的是什么。他自己在吉它声中陶醉,从他身旁走过的人都好奇地看他,说你摇来晃去的在发什么神经?他半睁着眼睛,一言不发,身子在快节奏中晃得像狂风摧残的树。
我们都奇怪,他每天都在这里摇晃,很少见他出现在复习课的教室里,也没见他拿出书本急呼呼地去教室或图书馆占座位。这小子难道改上音乐系了吗?
那天,我起来晚了点,没法去喝稀饭,抱起书就准备朝教室跑。从他身旁经过时,他的眼睛忽地睁大,身子还在摇,握琴的手却抓住了我的衣领,说:“洛嘎,我等了你好半天了!”
我看他圆瞪的眼睛,里面像有豆芽瓣似的音符蝌蚪似的一串串升起,又哗啦啦落到地上。我说:“快上课了,今天复习古汉语,你怎么不去。”
他头仰在天上,一甩头狠狠打了个喷嚏,喷了我一脸的水沫。他抹抹脸,说:“嗨,这巷道里真冷。”他伸出握弦的手抓住我,说:“你呀,别这么慌着走,我只给你说几句话。我们现在组成了个摇滚乐队,叫‘血在沸’乐队。今晚彩排,明天在校园里第一次演出。想请你来看看。”
“请我?”我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惊讶,说:“你们找错了人吧!我五音不全,没一首歌唱完整过,看着你们拨弄琴弦的手,就想睡觉,来看什么呀!喂喂,放开我的手,我要去听课了。你不想考好,我却想。耽搁了,你要负责呀!”
他急红了眼睛,把我抓得更紧,大嘴对着我的脸吼:“你以为你谁呀!我真的想请你呀!叫头牛来对它弹琴,也比叫你来强百倍。你伸直耳朵听好,不是我叫你,是你的老乡,我们乐队的主唱。索南平措,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吧?他也是藏族,从你的那个叫康定的老家来的。我对他讲了,说你会唱仓央嘉措情歌,他就叫我一定要你来的。”
我也瞪眼望着他,脑子里一团黑雾,想不起这叫索南平措的小子是谁。
“我不认识谁叫索南平措。”我说。
他说:“你去了就认识了。索南平措有个好歌喉,哈,他唱起仓央嘉措情那才好听,眼睛内也像装满了情泉水,亮亮的,热热的,人也豪爽,他听说过中文系新生中有个同乡,就想认识你。”
我说,等我把这节课上了吧。是古典文学复习课,不听的话,这学期的辛苦就白废了。他才放开我,懒懒地闭上眼睛,身子又树似的摇晃起来。
我下楼时,他抬头对我吼,记住一定来。我在图书馆大门前等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