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逃出汉源(2)
他说,他就是来办这个案子的。他掏出一支烟,递给我。我摇手拒绝,他就自己叼在嘴皮上咬着,说:“你们是上钩的鱼,他们就是鱼线鱼竿,我们嘛,哈,就是扔竿钓鱼的渔翁。有趣吧,哈,像演戏一样。” 我说:“这样的趣事却把我们吓傻了。” 他说:“兄弟呀,知道你们肯定害怕。不过,我们有人悄悄保护你们,你们会是安全的。我找你们,是想你们帮我做件事。” 柳青看看我,我拍拍她的背,叫她别怕。我说:“你们警察的事,我们学生娃娃能做吗?” 他说:“你们正是学生娃娃,才好做呀。”他说,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个啥会叮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是学生娃,兜里没几个钱。他们先弄一包药让你们中药毒,在瘾发时,肯定会找他们再买药,那时你们就拿不出钱来了。可欲望与贪婪迫使你们为了药去铤而走险,那样他们就钓上了他们想钓的大鱼了。 我没听懂他说的,尴尬地咧嘴一笑。他也笑了,说:“他们还会找你们的。你们就装着中了药毒, 想吃他们的药。那时,他们就会叫你们带些东西过关卡。让住,你们要装着不愿带,可又想吃药的样子。”
黑脸警察走了后,柳青叫我赶快收拾东西。我说,这个时候了,我们去哪儿呀!她说,不管去哪儿都行,这里是不能呆了。 我知道,不管是贩毒的,还是警察,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是亲近不得的。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我与她刚出门,就看见那四个人站在街对面看我们。柳青站住不走了,她悄悄说,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男人的雄气涌了上来,说怕个啥呀。我到想演演这场戏,看看他们到底想让我们带啥东西。我牵着柳青的手走了过去,那小个子摇晃着迎了过来,问:“是想吃药了吧?”柳青迎着风打了个长长哈欠,我忍住想笑,她的戏演得不错。我说:“你那药怎么越吃头越痛呀,我老婆说,她头都快爆炸了。” 小个子说:“那是药量不够,再吃几次就会断根了。” 我说:“我给钱,再卖些给我。” 他伸出五根指头,一脸的坏笑。 我说:“跌价了,上次买的十块钱,这次只要五块啦。” 他嘴一瘪,说:“你做梦想吃月亮了吧。五块钱?告诉你添三个零都不够。” 我装着不装着不懂:“啥仙药哟,那么贵。可上次怎么才十块就买了呀!” 他好像不耐烦,说:“跟你这傻瓜蛋说不清。上次是我们老大可怜你们,是慷慨救助。这次,你没钱,休想吃到药。” 柳青拉着我说:“算了吧,这么贵的药,把我买了也吃不起。我们走吧,去药店些止痛的药吃吃就行。” 我俩正要走,那小子又笑着过来挡住我们的路,说:“我们老大说了,只要你们帮我们做件事,小小的事。你们做了,就多给你们几包,准会把你老婆的头痛治断根。” 我说:“打工挣钱买药吃,好呀。我有的是力气,种田修路我都行。” 他说:“你们跟我走吧,听老大怎么说。”
跟着他来到那几个人面前,他们又引着我俩拐进一幢还没完工的水泥楼房,一层一层朝上爬。到了顶楼,他们叫我俩站在过道上等着。隔了好一会,有个高大的人走了过来,穿一衣当地人穿的土布蓝衫,一顶西部片上牛仔们戴的盘盘帽低低地压在眉头下,看不清他的脸,却听见他说:“我的药治头痛效果好不好?” 柳青说:“刚吃了,头不痛,久了不吃,好像更痛了。” 他说:“不要紧。你们头痛是因为太操劳了,用脑子太多,是吧。看你们是上大学的吧,大学生就费脑子。你们再吃我的药,就会治好你们的痛的。” 我说:“那药太贵了,我们买不起。”
他笑得很怪,说:“你们帮我办件事,我不要你们的药钱。行不行?”我没问啥事,他就说了,叫我们帮他们带一箱啤酒到九襄镇。九襄镇你们知道吧?我说知道,那是古时候的汉源县城。他看着我,说看不出你还是我们的汉源通呢。我笑了。 柳青问,找我们带的啤酒箱呢? 他说,你们明天早晨太阳刚刚照到街上时,来这里吧,有人会把啤酒箱交给你们的。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我,说这包是送给你们的,今晚吃了它可以睡个好觉。说完,他把帽子压得更低,转身走了,旁边有人过来,把我俩带下楼去。 晚上,我们没吃药,瞌睡却来得好早,我与柳青都让瞌睡弄得眼皮沉重。我对柳青说,你先上床睡吧,我等一会儿。柳青知道我在等谁,就说小心点,特别是跟警察打交道时,他们贼着呢。我真的忘了我们的逃犯身份,还想着为民除害,帮警察端掉一窝啥样的害虫呢! 半夜里,我也眼皮沉得合拢了,窗户有人敲响了。我睁开眼睛,跳到窗户前问谁呀。有人压低声音说,是学生娃儿吧?我说是的,你是那个警察大叔吧。窗外有人笑了一声,说兄弟呀,你们和那些人接上了?我把白天遇到的事说了。他说,明天他们叫你带什么,你就带,你们不能带着朝其它地方走,他们也有人盯着呢。让他们看着你们带上车去。我说,带上车后又怎么办呢?他说,上了车,司机是我们的人,他会用同样的啤酒箱子换你们的啤酒箱子的,当然,他会找机会悄悄换的。不然,你们拿着那啤酒箱子过不关卡的。我问为啥?他说这你别管,只管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到了九襄,你拿着箱子找到他们让你找的人,就大功告成了。记住,小心又小心,这可是比弄炸药更危的事。我笑了,说我们都会演戏,我与我老婆都是大学话剧团的。 他笑了一声,笑得很怪。接着就没声悄了。我帖着窗户听听,连脚步声也没有。我想,来无踪去无影的,莫非是鬼魂?
第二天,我们找到那幢水泥楼,在老地方见到那四个蓬头垢面的小伙子,他们把一箱啤酒交给我,就啥也不说地看着我们提下楼,朝不远处的车站走去。我们上了去九襄的车,司机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朝我们招招手,让我们坐在他背后的椅子上,我把啤酒箱塞进椅子底下。车开后不久,司机又叫乘客下车放水,他要洗车。我们一车人全下了车,找地方放水。上车后,我发现椅子下的啤酒箱有人动了,因为我仔细看过,啤酒两个大字的商标是朝前的,现在朝左方了。 车开动时,柳青又靠着我的肩膀,迷糊着眼睛朝梦里走去了。我对着她耳朵悄声说,你是不是把那包药吃了,那么多的瞌睡?她伸手懒懒地在我脖子上捏了一下,说药不是揣在你身上吗?我真的忘了,那包药揣在我裤兜里。我掏出来,随手扔出了窗外。幸好我扔了,不然通过九襄检查站时,我肯定会让那条东嗅西嗅的警犬嗅出来的。 她紧靠着我,悄声说:“你给我唱支歌吧,我还没听你唱过歌呢。你不是说康巴人的嗓子都是金子做的吗?我要听听这金子做的嗓子能闪什么样的光。” 我说:“你饶了我吧。我唱的歌你不是在缙云山那间石头房子里就听过了吗?你没说我的嗓音像虎啸寒夜,就是恭维我了。” 她笑了,在我脖子是捏了一下,她怎么那么爱捏我的脖子?她说:“就想听你用老虎的嗓门唱歌。” 我只好唱了,低声地唱,很轻很柔地唱。是支仓央嘉措的歌,我喜欢这位活佛的情歌。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皎洁的月亮, 心中姑娘的脸蛋, 时时浮现在我心上…… 她眯上眼睛,听得眼睫毛上都是湿润润的。她说,这歌她听过,好像是那次我们学校开摇滚音乐会上有人唱过。我说,对呀,是索南平措唱的。他也是我们康巴人,他的嗓门才好听呢,真金打造,敲起来当当响的嗓门呀! 她说,你知不知道,那夜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我说,见到你,我很惊讶。知不知道,离开石头房子后,我怪想你的。 她脸红了,悄悄说,给我讲那天的事,好不好。我知道,她又想听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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