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东躲西藏 晚自习,我从图书馆回寝室。穿过那条桔林中的小道,老远就看见娇小的矫愉背靠路灯杆,低头看地上黑得发蓝的影子。她可能是在等什么人吧,这小妞很长时间没看见她了。也许是没太注意她了,她就像隐形人似的在我面前晃,我也看不见吧。 她看见了我,却躲在了灯杆的背后,她深红带黑色方格的裙子在风中飘着。我仰头看看天,黑色的云污染了半个天。我嘘着口哨从她身边走过,把一颗扔在路中的空饮料瓶踢进了树林。我走远了,她才钻出来,在我背后大叫一声:“新疆人!” 我站住了,却没回头,心里在笑,这小妞装什么呀! 她又叫了声:“新疆人!” 我说:“你是在叫呀!” 她向我招招手,说:“过来一下。” 我冷笑了一声,没动。我不喜欢她在我面前的据高临下,从来就不喜欢。尽管她有少女一样的天真,还有那双看谁都是种无邪的眼神,一种小家碧玉样楚楚动人的样子。我没动,她却急了,带着哭腔说:“新疆人,我就想你过来一下嘛!” 我拖着沉重的腿挪过去,嘴里的口哨还在嚼,听来像鸟叫。我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抬头看我一眼,眼睛是红的,像是哭了好久了,脸颊上都是湿的。 她说:“我失恋了。他甩了我,像扔一堆垃圾样的。他有了个新恋人,他们体育学院的武术教练。他说,他喜欢健美的,我太瘦了,不是他想要的。”她哭着,话也说不清了。我想起她的那个高大的校篮球队的中锋。她真的在那个熊一样高大的人手里,像是小兔子乖乖一样的玩具。她低着头,靠着我的胸脯,说:“新疆人,你说说我该咋办呀!” 我说:“你爱他吗?” 她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又低着头。 我说:“你就去庙里烧香吧,把最好的祝福送给他。你爱着他,就该祝他活得快乐和幸福。” 她嘴一瘪,就哭起来。我哈地笑了,说:“你别哭,你哭的样子难看死了。像没拧干的抹桌布,湿漉漉地皱成一团还滴着脏水。”她手背擦了一下,鼻尖更红了。她哽咽着,说:“他幸福了,我呢?我苦死了,谁会要我?” 我笑了,脏手在她让泪水润湿的脸颊上抹了一下,便花了一团。我说:“我们稀饭大学啥都缺,就是不缺孤独的牛粪,等着你这样的鲜花去插呀!” 她笑了,湿润的脸闪着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拳头在我胸前捶着,说:“我想插你这堆牛粪,你老是东躲西藏。” 我揽住她的肩膀,把她紧紧搂在我的怀里。夜突然安静极了,树林中的蚊子扇动翅膀的声音都像是音乐。我听见心内的欲望之潮在上涨,很想把她整个的搂进我的身体里去。她仰起头,路灯下她的嘴唇红红的,带着渴望。我却昂起头,咬紧牙拼着强力抗拒诱惑。又有泪涌出了她的眼眶,她扶在我的胸前,身子颤抖着抽搐起来。那一刻,一股酸涩的感觉传传遍了我的全身。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不能与她有什么故事。我不忘记酷像加央卓玛的柳青呀!她不是柳青,她叫矫愉,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妖精。我轻轻推开了她,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寝室吧。” 她紧紧抓住我,不让我走。说陪她一会儿。她说,我走了不管她了,她会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可信任与依靠的了,她会伤心死的。我说,明天还有课,我可不想肿胀着眼皮去听课。她说,只陪她一会儿。我又看看天,黑雾丛中出现了一团鲜亮,那是快破茧而出的月亮。 我陪着她沿小路走,没有谁说话。林中的风把枝叶摇得哗啦啦响,听着很舒服。她笑了一声,跳到我前头,踩我在地上晃来晃去的影子。踩一下,她就笑一声。我故意晃来晃去,像醉了酒一样,让她踩不到。她就跳来跳去地踩,格格格地笑,后脚一滑,朝后倒去。我扑上去拉住了她的裙子,她哇地尖叫一声,裙子让我撕下了一大块,她的雪白的腿根全裸露了出来。我怕了,赶忙背转身子。她还在哭着嗓门尖叫:“你咋了,新疆人!” 我说我是不小心的。她又喊了声:“新疆人!” 我回头见她捂住撒破的裙子,看着我,脸很白。我又嗫嚅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快摔倒了,我想……” 她抱住双膝,看着我,嘴一咬,说:“你就是有意的。” 我哼了一声,背过身子,没想理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可我这样子怎么走回寝室去。别人会怎么看我。” 我走过去,想扶起她,又怕她破了的裙子又滑下来。她歪着头松开手看看撕破的口子,眼泪又滚了出来。我脱下了衬衫,递给她说,把衬衫捆在腰上,可能挡住裙子的破洞。她点点头,把衬衫先放在鼻子上嗅嗅,才捆在腰上。她伸出手让我拉她,我拉起了她,手就没再松开过。我牵着她的手在校园里慢慢遛达,手心让温暖的湿汗粘住了。 她问我:“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我。” 我说:“喜欢。可我不敢。” 她说:“有什么不敢,难道你喜欢一个人还得去请示谁吗?”
我咬着牙,狠狠心告诉她说:“我有了意中人了。她叫柳青,是农大的。” 拉住我的手松开了,她站在一片晃来晃去的树影下,手抱在胸前,嘴瘪着脸又皱成了一团。我也站在她的对面,哼地笑了一声。她抬头看我,那种苦像还停留在脸上,嘴瘪得很紧张,咬咬嘴唇,说:“我不相信。你把她带给我看看,我才相信。” 我哈地笑出了声,说:“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要见到真老虎才知道这世界真有老虎呀!我带她见你,她会怎么看我呢?还以为我与你真的有什么呢!” 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吧,我相信你。我想回去了。” 我就送她。这半夜了,穿过林中的小路,又没一个人。她肯定不敢独自走。我与她没再牵手了。她的手抱在胸前好像护着什么,我的手却揣在了牛仔裤兜里。看到女生宿舍了,她停下来,说想给我说句话。我说,你说吧,我听着。她说要我靠近,耳朵对着她。她说的是悄悄话。我哈地笑出了声,说你装什么呀,这里又没人,谁会听了去。说吧,不说我走了。我转身朝回走去,听见她背后喘气,好像很生气。她跺了一下脚,尖叫一声:“新疆人!” 我停下了。她每次一叫新疆人,我的心里都会一颤,不知是冷是热,但有音乐声颤过似的。我回头朝她走去,说:“好吧,你说吧。如果是废话,我听了马上就忘。” 我埋下了头,把脸朝她的嘴唇靠去。我听见她的喘息声与她的心跳一个节奏。我说,有什么话快说吧。她没说,湿润的嘴唇快速地在我嘴唇上啄了一下,就格格格笑着跑进了女生楼。 我愣在原地,嘴唇上湿润的,带着她的甜香味。我擦拭一下嘴唇,痒痒的,心里冒出一声怪味极了的笑,摇晃着头朝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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