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天数: 1933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
楼主 |
发表于 2013-11-25 09: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44.藏族四少年
雷荣鲜是在我快要同道长分手时,才大病初愈似地回到我身边的。道长只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道长走后不久,他的脸色便很快恢复如平常。后来,我明白了,这大概是他的“俗根未尽”的缘故吧!因此,他不会得到“点拨”。
那天14时,前进至一个长约300米的山洪淹没路段,此时,路边有人警告我们,要多加小心,前几日已有一民工在此地被水冲走。
当我同雷荣鲜脱得只剩一条裤衩,正拟蹚过这水淹没段时,我看见龟缩在一块大岩石后的四个藏族少年,正在对着那片“汪洋大海”发愁。于是,我一边叫那几个孩子过来,一边抽出佩刀,砍下一根树干。
我们让那四个少年抓着树干走在中间,我和雷荣鲜一前一后地护着他们蹚过水去。
过了水后,我同雷开始吃午饭。当我们大口嚼着压缩饼干时,四少年竟围成扇形状盘腿坐在我们的前面,四双如小牛犊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俩,看着我们手中的压缩饼干。我的伸向嘴边的手在空中停了下来。从背囊中又拿出一包压缩饼干,平均地分给了他们。他们接到手上后,皆一小口一小口地非常仔细地咀嚼着。在此期间,双方都不说什么话。因为,他们听不懂我们的汉话,我们也听不懂他们的藏语。但我能料定,他们是去拉萨“拜佛”的。
中饭完毕,整理了一下行囊,向那四少年点点头以示告别后,便同雷荣鲜继续前进。孰料,我们刚迈出几步,那四个少年已“唿喇”一声都站了起来,背起他们的东西追了上来。此后,便一声不发地紧跟着我们走着……这样的一幕,使我惊呆了。我立即意识到,这四个藏族少年明白了他们正面临着的危险,他们感到害怕,他们知道自己只是孩子,他们把我和雷荣鲜作为唯一能帮助他们的成人。
我立刻就感到非常羞愧。为什么自己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我告诉自己,藏族的孩子也是我们共同的孩子。在这样的非常时刻,既然天神已把这些孩子引到我的身边,我就应该责无旁贷地担负起保护好这些孩子的责任。我必须坚决地将这些孩子带出险区!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我郑重其事地向那四个藏族少年宣布:“从现在起,我就带着你们一起前进。我吃什么,你们也吃什么。我决不会仍下你们不管,直到走出险区!”那四个少年一直在拼命地点头。我知道,他们虽然听不懂我的话,但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此时,我才仔细地观察了他们。他们中最大的不会超过15岁,全部面露饥色、衣衫褴褛、拖着破鞋,但个个都长得十分俊秀。除了一只装得很浅的米袋,一只铝锅和每人一只破碗以外,再没有任何东西。
16时,我们一行6人,穿越一飞石不断坠下的悬崖险区。
17时,抵川藏路忠坝兵站。奇怪的是,兵站的看门狗,一见到藏族少年就咬开了。我怕发生意外,拔刀将它们叱退了。
20时30分,抵正在那里抢救公路的某武警部队,得到全体官兵热情接待。但他们表示只接待我和雷荣鲜,因为前往拉萨“拜佛”的藏民太多,他们已经接待了很多批,现在实在接待不起了。对此,我一方面表示了理解,一方面又必须据理力争,我强调此次情况特殊,因为这四个“藏族”是未成年人。我坚持在安排我们吃住的同时,也要一并安排藏族少年。
我终于说服了这些官兵。其实官兵们也很疼爱这些孩子,而且很快就混熟了。
晚饭,我们吃到了香甜的稀饭和雪白的馍,这是进入“险区”之后第一顿热菜热饭,并且管饱!望着那四个藏族少年如“耗子掉进了米缸里”的惊喜劲儿,我非常的感动!
由于房子和床铺不够,那晚,我和雷荣鲜宿于营房,藏族少年则只能宿于柴间了。晚上,我去看他们时,发现他们全都躺在泥地上,并且已经睡着了。没有任何垫的和盖的。这个情景顿时令我泪眼朦胧。我没有叫醒他们,在火堆上添足了木柴后,才悄悄地退出。
那晚,战士们告诉我,前不久,该队有四个战士在附近遇难,因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塌方,汽车坠落于崖下。内中一个战士的遗体很多天后才找到。战士们告诉我,我们白天走过的那段路便是川藏路最危险的地段。其间,两山夹峙的“一线天”中,只有一条公路和一条帕隆藏布江勉强通过。每年化雪季节,泥石流、山洪、飞石、塌方一起袭来,总有不少过路者和司机在此遇难。仅1984年4月的一次大塌方,一下子就吞噬了40多辆汽车和100余人的生命。因为自然灾害频繁,这段路一直在“活动”中,常常再也找不到原来的路。川藏路的司机们有一句行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然乌到忠坝!”
我们白天走的这段路,就是从“然乌到忠坝!”
晚上,回响起白天经过的一系列险境,不免有些后怕。也更加理解了那四个藏族少年,为什么要紧紧地跟着我走……
这些天来,我已感到,对于所有常年生存于斯、或尤其像我这样拟徒步走完西藏这隔世之域的人而言,一切的情感、安慰都会逐渐麻木,唯有死亡的感觉永远新鲜!
为此,是否可以这样说,走完全西藏,是人类的体能和胆魄,发挥到极致的标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