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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千里戈壁

八万里路云和月----著名旅行家、探险家余纯顺的故事(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徒步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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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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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4 13:34:55 | 显示全部楼层
17.雅江风情

下午三时,下完了高尔寺山,我来到了山下一个沿着长长的峡谷伸展开去的平坦谷地。谷地中,散布着一个个以农为主的藏族村庄。为了看得仔细,我索性抛弃公路,从农庄中穿行而过……。
农庄四周皆是碧绿的青稞田。海拔低了许多,气候就要相应温暖些。因而,这里的青稞长势快是很明显的。
经过这些青稞田时,正遇到许多藏族妇女在松土、锄草;田地间欢笑声不断。除了她们的红衣袍在遍野的绿色中格外撩人外,印象更深的是,她们用的锄把都偏短,都不超过一米;干活时,腰弯得很低。有十余年农场生涯的我,在一旁看了,总觉得这样好累。当然,她们一定不是装不起长锄头把,这样做,总有适合当地或当时的理由,也许是苗嫩、草细,人不低下,就看不清吧!
观察了许久,在几十里地的锄草者中,没有一位男性。或许,这在当地是一种“默契”。
除了青稞以外,这片农区还有少量玉米和菜田。
经过该地一小供销社,偶见货架上居然陈列着一排啤酒,这使我喜出望外。能翻越那几座大山的人,应该来瓶啤酒犒赏。
站在柜台边喝啤酒时,就同那售货员闲聊。问他此地的藏民是否用化肥种地?答曰:“从不。”他们还不习惯,而青稞产量也不低。
发现这里的物价普遍很低。他说:“政府对这里的藏民实行着一系列‘倾斜’政策。多少有些‘暗贴’的。”
正在慢慢品尝那啤酒时,感觉有人在扯我衣裤,低头看时,好几个藏族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已将我团团围住。逐个的瞧过去,虽然玩过泥巴的小手脏兮兮的,又多半拖着鼻涕,但模样挺可爱的,身体也壮实,都笑容可掬地看着我。他们中的男孩子都大大咧咧地摸摸我这个,指指我那个;而女孩子则站得稍远些,瞪大着她们的双眼。有两个小男孩在甜甜地对我说着藏话,搞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一下子喜欢上他们了。
为了回报这群小天使的欢迎,且又一个不拉,我想出个办法:我请售货员给我称上一元钱水果糖以替代“茴香豆”。藏族孩子真实的很,既不争先,也不推辞,一个个都摊开小手,静静地等着那糖落进手里。
有一味后来的小姑娘,刚巧撞了进来。也许自觉是“落伍者”,不会有她的份了,便掰着自己的小手斜倚在一旁的柜台边。但她的眼睛毕竟忍不住,看看我,又看看那些公然不断将糖塞进嘴里的小伙伴们。我便及时匀出一份,近前去给了她,她低着头,羞羞地摊开了双手。
咳,这些小家伙!我总纳闷:这人世上的各地的小孩子们竟然都是一样的精怪!他们的小脑瓜里也一点不少地装着我们小时候曾装过的东西……
只要假以时日,只要神州各地经济、文化的条件不断改善,谁能说将来这些孩子不都是有用之材呢?!
距雅江县城不远了。从一个高坎下经过时,两个提篮的藏族姑娘从坎上飞快地下到我的跟前,先就令我吃惊的是,她们都打着赤脚。
“你的,哪里去?”带头的那位开口便问。
“我的,拉萨去。”
“你的证件有没有?”紧接着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怔了一下,心想,莫非是遇到女民兵之类的了。“你们的,又不是公安局的,怎么能看我的证件!噢,你们以为我是特务呀?!”口气便是不客气了。
“不,不。我们从来的没有看过你们汉族人的证件,很想看一看。”
原来是这么回事。
眼前的这两位姑娘,身着劳动时穿的旧衣服,模样儿都挺周全。虽然高原上的紫外线将她们的脸装扮成红黑色的,然从敞开着的衣领和挽得很高的袖子间,可以瞥见她们的肤色原本也是白的。她们青春勃发,“野性”十足,俨然就是山野间无拘无束地长大的姑娘。
“你们的,在干什么?”我问。
“我们的,在挖草药。”总是先头那姑娘说。
“你们的,怎么会说汉话?”
“我们的,都是‘半汉半藏’。”
原来如此,也许她们看惯藏族的了,便想看看汉族的。
我掏出了身份证、持枪证,递给了她们。
她俩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几遍,还自言自语道:“原来汉族的,是这样的。”那带头的看着照片,又端详了一下我:“你的,瘦多了。”
“是啊,瘦多了,又老又丑了。”
“啊!不,不!你的不老。你的还是和照片上一样好看。”她俩一起雀跃着说着这话。
我的天,她们还真会抬举人!
我放好了证件,看了看天道:“天要下雨了,我得走了。谢谢你们!”
“你的,能送个纪念品给我们吗?”她们马上拦住我的去路,又都很诚恳的样子。
我想了想,也只有名片可以给我们了,再说,她们不是喜欢看汉族的证件吗?
我给了她们一人一张。并告诉她们,名片上有我这个人的介绍。
我开步走时,那带头的一再嘱咐:“下回你的,再走这里的,一定要到我的家的来玩,噢?”
心里是知道的,这一辈子,多半是不可能再经过她们的家乡了。但怎忍心拂了她们的诚意,憋了好长时间,终于应声道:“噢——”
我至今仍没有弄明白:人世间有那么多好看的东西,而当时我又背着一个装满东西的背囊,为何她们偏偏只提出要看证件这类干巴巴的东西,并且,又决不是出于要“审查”我。
也许,“半汉半藏”的人们本身,就是些很有意思的家伙,因为,类似这样的事,我已不止一次地遇到了!
雅江县,因雅砻江而得名,藏语为“亚曲喀”,即:河口之意。人口36000余,藏族占90.34%。
雅江县城,坐落在雅砻江畔的悬崖峭壁之上,形成一个很大的落差,素有“小山城”的美誉。不过,在我看来,那城其实不能算很“山”的,是因为江“低”,而将其衬托了出来。
当晚,我住进县府招待所。
第二天上午,便在县城参观。城区由一条主街贯连,两边挤满着商店和各类机关。街上往来者多为藏族,常有牦牛也大摇大摆地“逛”着街市,无人干涉。因而,它们便趁摊主们不注意时,叼起一些蔬菜就跑。
主街两侧有几条石阶路通往山半坡的后街。后街多为民居和经营各类民族用品的小店。来自最远的是做甘肃烧饼买卖的。
一切节奏缓慢。
在县邮局盖上取证邮戳后,应一位司法局的藏族干部之邀,到县府大院小坐。干部们皆忧心忡忡地告诉我:该县的经济尚不发达。农业,主要就是青稞。大宗收入要靠外销木材,由于条件有限,目前仍处于“伐多种少”的“掠夺性”开发阶段。
雅江有一特产——雅江松茸(又名青杠菌),是一种颇受日本、东南亚青睐的野生食用菌,素以营养丰富、馥香扑鼻、肉质细嫩、味美可口而久负盛名。全县15个乡的山野间皆盛产此物。每年7至9月间,各乡的藏民便踊跃采集。据介绍,年景好时,可达150吨至200吨,能换来不少外汇,不啻是对这个贫困县在经济上的小补。
可惜,我到得不是时候,错过了一次尝鲜的机会。我总是“到得不是时候”。
晚饭后,住同一招待所的一位甘孜藏族自治州稻城县的副县长上我房间访我。稻城县紧挨雅江县,两地情况相近。这位雄心勃勃,有志于改变家乡穷困面貌的副县长觉得我到过的地方多,想请我谈谈对当地的观感和建议。
当然不想“下车伊始”,但既然是讨论式的,我们就从如何充分利用当地资源、人力、物力,扬长避短搞活当地经济等方面作了些讨论。而一系列的设想,又往往被缺乏人力、传统观念顽固、缺乏资金、交通不便等现状困扰住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晚。我是个极爱才的人,也想干一番事业。因此,我特理解这位副县长的美好愿望。事实上,我的一些“嘴上谈兵”,也是他们早就或正在考虑中的事。他们的问题,也是我国数百个仍未摆脱贫困的县份大同小异的问题。
以雅江县为例,我在想,此地种的青稞,主要在维持口粮;松茸季节性很强,况且,愈来愈“僧多粥少”;那么,一俟“吃祖宗饭、造子孙孽”的仅有一些林木被“掠夺”完之前,还拿不出切实的办法来,那么,此地的经济腾飞及民众生活不断提高的前景又在哪里呢?
真的,我替他们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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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4 13:36:16 | 显示全部楼层
18.翻越剪子弯山

5月10日上午,天气多云,是个翻越剪子弯山的好时机。前方的“给养点”,要走到“世界高城”——理塘才能接上,中间须4天的路程,一路山高人稀。
离雅江前,在甘肃人开的烧饼铺买了5只“特大号”的烧饼作为后几天的干粮。尽管,三年跋涉,基本上每餐必干粮,故一见到干粮就会本能地掉转头去。然而,要维持生存并继续前进的话,又少不了它。
以路程计,本应该再多带些的,但我的负重早已到了“极限”,余下的,只有在沿途的道班化缘了……
由雅江县城至剪子弯山顶共66华里,全上坡路。行前,不少人告诉我,翻山时可以一日历四季。我经历过的那一天,证实了此言不虚。
出发后不久,即进入树木葱茏的林区,景致非常可人。抵达海拔3100米左右时,忽闻林间有知了叫声不断传来,方信这山中原来真有夏。此外,这是否就是知了所能生存的最高限度?记在这里,聊为昆虫学家佐证。
生平第一次见到的这么多的磨房是此地的一大特色——在山下和山半坡的每个半农半牧的藏村前,必有几个这样的磨房。这种磨房都筑在山涧的水中,多为底部架空在山涧上的木屋。其原理简单:是利用终年不断的涧水推动屋下的木质翼板,以带动屋内的磨盘工作。
也有某些地段,水道较浅且宽,故涧水的流速缓慢,冲击力也不大。于是便能见到藏民们在针对翼板的方向筑起的小型水渠,以便使水流能发挥准确、集中的作用。
此外,在水渠的前端,总有一扇木质的挡水板及第二水道。这样,工作时便将挡水板插入第二水道,使水全部流入主道;反之,则将挡水板插入主道,让水从第二水道排走。
静观了聪明的藏族人设计的这套“程序”后,我悟出,他们似乎是在告诉人们这样一个箴言“磨盘是有限的,而水是无限的。
在我经过时,正有两个藏族妇女在磨青稞面。既然水这个有时会很“捣乱”的“坏小子”已被驯服,她们工作时就既经济又省力。而那些毛驴们也得以在磨房四周的山坡上悠闲地吃草,它们甚至连头也懒得抬一下。
在我先前走过的黄土高原一带的村庄里,至今仍在用牲畜与人力推磨,那里的人们在这一点上所以如此费力,仅在于缺水少河。
进入藏区后,我个人认为,藏族同胞还有一个方面让人觉得他们似乎不太省力:他们杂以人力运载大部分的东西时,既不用扁担,又不用背篓,往往就用一根牦牛毛编制成的绳子,将装在牛、羊皮或布袋里的东西捆绑在背后,驮起来就走。
无论是在藏区的城市、公路、村庄或田野,总能看到腰弯得很底、头垂至膝,两只手在胸前扯紧着绳索的藏民在吃力地走着。高尔寺山下磨面的藏族妇女吃力地驮着偌大一个布袋的情景,就给我留下过深刻印象。
相比之下,用扁担或背篓肯定是要轻松些的。那么,他们为何不用呢?是因为缺乏做扁担和背篓的材料?未必尽然。是因为山区上、下不便?但是,其他地方的山区,也用扁担或背篓的。
这是因为我看到不少年岁较大的藏胞中,不乏腰弯、背驼者,才有感而发的。
16时55分,翻抵剪子弯山山顶。在整个翻山过程中,我的身体仍能勉强挺住,但我确已一日历“四季”:山下和半山为“春、夏”;山顶则为“秋、冬”。
剪子弯山顶,海拔4296米。山顶积雪厚达数尺,空气稀薄,寒风凛冽。令我惊讶的是,在这样的高度上,仍有大量牦牛在漫游、吃草,其适应性如此之强,真无愧于“高原之舟”的称号!
然而,更令我万分赞佩、叫绝不迭的是,在山顶的两侧,仍有不少藏族牧民的毡包笑傲于高高山顶的风雪之中。毡包的顶上,炊烟飘拂。那里没有水,也没有多余的动植物,只有冰雪和枯疏的牧草。那里没有人群,更没有电,自然也不会有商店等一切设施,甚至,连人类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空气也稀少得可怜……
呵,天啊!这是怎么的一个民族呵!他们竟然如此地能吃苦耐劳!人世上,还有什么民族能千百年如一日地、如此坚毅顽强地生活在这茫茫的高原上?!
儿时曾学唱过的一首藏民歌中,有一句“藏族人民就这样啊,生活在高原上”的歌词,永远留存在了我的梦中。而今日的眼前,就有如此真实的存在,使我更充分、真切地感悟出:“……就这样啊!”这四个字的意蕴,是何等的深沉!
请允许我说句不动气的话,世上所有不同国度、不同地域的农、牧民族中,我最同情和赞佩藏民族。因为,他们实在是太难、太不容易了——他们无愧于“世界屋脊”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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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4 13:37:22 | 显示全部楼层
19.又一次逃脱“死神”

17时15分,赶抵川藏路新都桥养护段102公里道班。代理班长周光强等热情地接待了我。道班位于高尔寺山西坡,已下到了海拔4100米。
刚踏进道班,天空中就像赴约会似地又铺天盖地地下起了“雪弹子”。道班的员工们都说我“福分”非浅!
半夜,在睡梦中,我间隔性地前后有6次,因胸闷和呼吸接不上来而突然从床上惊坐起来。我极其难受,心脏跳动得没规律,呼吸急到随时都有憋死过去的地步。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暗想:今夜,我可能要死在这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高原上了……我拧亮了手电,挣扎着想摸出纸笔,意欲写几句托付道班的员工们转告我家人的话。此时,我想到了远在千里之遥辛苦和受累了一辈子的父母,想到儿时的夙愿及三年的艰苦跋涉,竟要就此功亏一篑,我暗暗掉下了眼泪……
我在黑夜中挣扎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不敢深睡。躺下去,又坐起来,反复多次。这种症状终于奇迹般地慢慢平缓下去了,这或许是我及时改用鼻子和嘴巴同时呼吸的缘故。我再一次从“死神”的门槛边逃了出来!事后,周光强他们告诉我,高原上的很多人就是这样“长睡不起”的,其中还包括不少体检合格,坐车到高原服役的军人。
高原的四野又拉开了新的一天的帷幕。走出户外,那湛蓝的天空仍然似乎伸手可接,肆虐了一夜的狂风和“雪弹子”已成强弩之末。我在想,那山顶上的毡包里的藏族牧人们昨夜又是怎样捱过来的呵?他们也是血肉之躯呵!

20.泽仁扎西

5月12日,我又开始了翻越卡子拉山。一路上的海拔始终保持在4000米上下。山路两侧的山谷间仍有小片的杉树和松树林,它们之于我,仅仅是一种供看的东西,对走路没有实际的意义。人们告诉我,纵深处的山谷中,有狼、熊、鹿、狐等野兽在那里栖息,但它们一般白天不上公路,用不着害怕。
走至“105K”路碑时,看见崖边竖有一小簇藏族经幡。正在纳闷,这荒原野外的,怎么也有这些,却又看见崖下的深谷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两辆汽车的残骸。两相一对照,我便懂了:这经幡是在为那些遇难者的亡灵祁福。为此,那些“家属们”一定走了很远的路。
在这样的高原上,无论是人和车,倘若不慎坠落崖下,很少再能“完好无损”地返回崖上的。
12时40分,“雪弹子”又降临在我的头上,我便顶着“弹雨”前进。14时25分,“改”为下雨,我便又冒雨前进。14时50分,途经“112K”道班,大喜,喝退两条凶猛的大狼狗后,躲进该道班暂避。在那里,我结识了泽仁扎西和他的伙伴们……
泽仁扎西是位23岁的豪爽、英俊的藏族青年。其实,他也是个“半藏半汉”,普通话说得很棒。他在前方的“158K”道班,顶替他的干了30余年养路工的父亲,也成了这片高原上的一名养路工。今天,他是搭便车来这个道班看望他的一位朋友的。
我走进道班,泽仁扎西一问明我的情况后,就马上帮我将背囊卸下,又俨然像主人似地将炭火加旺,让我烘烤衣裤。
在泽仁扎西和他的朋友商量要为我做饭时,我赶紧谢绝道:“不必了。我自己带有干粮,稍稍填一下饥后,还要继续赶路。”
我只要了些水。我最担心的,就是怕没有开水。
在我吃干粮时,泽仁扎西同他的朋友突然想起了什么。不一会儿,他俩拿来了一根黄瓜,十分高兴地放到了我面前。
“真不好意思,没啥招待你。我们这里海拔太高,啥都种不了。前不巴村,后不挨店的,我们常年吃不到蔬菜。买东西,要去很远的山下。这根黄瓜,是开车的朋友经过这里时扔给我们的。咳,你还真有口福!”他俩和诚恳地解释着,表示歉意。
我望着那根已开始由绿乏黄的黄瓜,心想:“这区区一根黄瓜哟,如果在内地的平原上,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当然要坚持不食的。尽管我知道自己的嘴唇早就开裂了。
吃完干粮,我掏出烟来,给他们每人递过一根。此时,我瞥见泽仁扎西和他的朋友的眼睛都情不自禁地一亮。接过烟后,他俩相视一笑。“啊——太好了!想不到你还带着烟。我们已好些天没抽烟了。我今天来看朋友,就是来找烟的。结果,他这里也断顿了。”泽仁扎西毫不掩饰地倒出了他的委屈。
到底谁有口福呢?
喝够了水,雨也下得小了,便起身告辞。行前,我从背囊中挖出两盒烟来,给了他们一人一盒。这是江湖上的规矩。
瞅着他俩像是“耗子掉进了米缸里”的高兴劲儿,我也挺得意。
“哎,不行,不行!这黄瓜归你。”泽仁扎西抗议道,执意将那黄瓜往我背囊里塞。
“好吧,好吧,就交给我来干掉吧!塞在我衣兜里好了。”
“我现在就同你说定:明天,你得住在我们道班,我在那里等你。”泽仁扎西最后同我敲定。
感谢泽仁扎西盛情。其实,明天我不“下榻”那个道班,在这荒僻的高原上,我又能栖身何处呢?!
刚走入第一个山拐处,回望“112K”道班只露出一个屋顶了,我便立马掏出那根黄瓜,三口并作两口地将它“干”掉了。那清爽湿嫩的滋味,使我想起了我远在万里之外的美丽温暖的可爱的家乡……
卡子拉山,海拔4487米,为挺进川藏以来的第5座高山。同泽仁扎西分手后第二天的15时45分,我便顺利地翻抵山顶。一个多小时后,我便从白雪覆盖的山顶迅速下行到了泽仁扎西所在的“158K”道班前。
在这之前,我早就望见了四壁皆漆着黄色的道班房前,有一个人站在门外,朝我这个方向张望着,俟我一走近些时,便看清了一位姑娘,她正转身对着道班内高喊:“来了,来了,泽仁扎西的朋友来了!”
“余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又有口福了,我特地为你打到了一只野兔!”迎上前来的泽仁扎西劈面就报告了这件事。
“你别得意得太早,这个消息并不好。告诉你,哥们属兔,长这么大,从不吃兔肉的。”我半开玩笑地说。
“什么?你属兔?属兔就不能吃兔肉了吗?!”他着急了。
“我们汉族人有这个‘规矩’。”
“什么屁规矩!我们藏族人可不讲这一套!”
“你不是‘半藏半汉’吗!”
“‘半藏半汉’又怎么样!‘半藏半汉’就更不讲这一套!”
泽仁扎西将我逐个地介绍给了他的同事们。他们一共十个人。估计是针对没人愿到这种鬼地方来相亲这一“老大难”问题——这个道班正好安排了五男五女。
玩笑归玩笑。自记事以来,我真的是一贯拒吃兔肉的。然而,这位“半藏半汉”坚持不理这一套。
“老弟从昨天回来后,就张罗到现在。天神有眼,总算让我逮到一只,你还不吃?告诉你,在高原上,这可是一级补品噢。吃!”他捡起一块兔肉就往我嘴里塞……
终于,有生以来,第一回开了自己吃“自己”的先例了。味同嚼蜡,不自在得很!
“余哥,你那背包里都装着些什么呀?能给大家瞧瞧吗?”他边说,边向旁边的几位同事眨了眨眼睛。他们都诡谲地笑了,甚至还包括姑娘们。
“别兜圈子了不就是想抽烟吗!你老哥还给哥们留着几盒呢!”
房间里的气氛更活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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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4 15:28:27 | 显示全部楼层
21.生也高原,死也高原
 
    刘黎明,是泽仁扎西同道班的最好的伙伴。小伙子今年24岁,四川人氏。那晚在一起喝酒时,就惊觉他的酒量很大,泽仁扎西告诉我,即使没有下酒菜,小刘也照喝。他饭可以不吃,但酒不可一日没有。我听后心里很不安,便直言喝酒应有节制,然小刘总是以微笑作答,仍自慢斟慢酌。
    那晚,正巧轮到小刘值班,他的铺也就让给了我睡。半夜有被气闷惊醒时,却见他在以酒作伴,便觉得他很有些特别。横竖也睡不着,就躺在床上同他闲聊了起来……
    他告诉了我有关他的一段很感人的身世,“我的父亲为‘和平解放’西藏时的一名军官。那时,这一带匪患严重,道路又不通,条件非常艰苦。父亲所在的部队一边打仗,一边修路向西藏挺进。就在那时,我的姐姐出世了。部队行军时,父母就将她挑在箩筐里。高原上缺就吃少药,姐姐一直病弱得很,但总算活了下来。
    “‘平叛’后,父亲转业到地方上,任甘孜藏族自治州公路段党委书记。不久,便因高原心脏病去世了,那时,他才五十多岁。
     “父亲去世后,母亲便带着我回四川老家。母亲在高原上时,就患上了高原肺气肿病,回老家不久,也紧跟着父亲走了。
    “我的姐姐那时也在康定工作,没有跟我们回老家。父母去世不久后的一天,突然来了份电报,说我姐高原心脏病突发死于康定。那年她才34岁。
    “我那时还小,由外婆抚养成人。前几年甘孜州公路段落实‘内招’政策,派人来问我,是否也愿意上高原?我就来了。”
    “高原上环境如此恶劣,你决定要来前应该想过的。”
    “我是想过的。我自己也是生在高原上的。既然我们一家人都同高原有关,我就不选择别的地方生活了。我来时,将母亲的骨灰带到了父亲身边,这样,我们一家人便‘团聚’了。常常,我觉得孤单时,就上父母和姐姐长眠着的地方去看看……”
    我不忍心再问下去了。听着子夜时分从窗前掠过。又呼啸在荒野上,不断发出尖利声响的狂风声,我在想:我们这个有着广阔土地、多民族人民共存的国度之所以能够维持和发展,这片环境如此冷酷的高原之所以能够脱离洪荒,从此人烟贯通,就因为有这么多像刘黎明全家那样的与世无争,又有情有义的人们在默默地奉献、前赴后继地努力着呵!
    赞美天底下所有劳动者的激越、慷慨悲壮的史诗中,是万不可少了传颂高原上人们的那一章的!
    原本说好,第二天上午一起到附近的藏民们那里去体验如何挖“冬虫夏草”的。不料,昨天的一场大雪使这计划落空了,再等几天,覆盖在山坡上的雪也是不会化的,只有等以后再找机会了。于是我便谢绝了他们的挽留,准备继续前进。
    行前,泽仁扎西向我提出,用我的相机同道班的全体员工合个影,以作永远的纪念。
    这其实也是我的愿望。
    于是,我们便有了那张以道班房和白雪覆盖的山峦为背景的珍贵照片。
    当我又背起背囊时,泽仁扎西代表全体员工赞助我50元钱,我知道,这是他们从集体伙食费中匀出来的。推辞不过,便非常感激地收下了。
    我们一一道别,轮到刘黎明时,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少喝些酒,你还年轻。”他笑着点了点头,或许,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也要保重,前面的路更难走了”择仁扎西也在一边道。我在他的胸前捶了一拳,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便掉头西去。
    不管怎么说,我只是路过那里,对那片土地不负有任何责任。不久,我还能回返我那温暖的南方平原上去。而泽仁扎西和他的伙伴们还要在高原上坚持很多年……每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即刻又会涌上来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是为我自己。
    高原是无情的,但它却需要泽仁扎西他们作它的忠诚的“情人”,不渝地守卫在它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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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4 15:29:06 | 显示全部楼层
22.狼   来   了
  据说,坐落在川藏路东段,海拔4187米处的理塘县城是世界上位于海拔最高处的一个县城,故素有“世界高城”之称。5月14日9时30分,我由“158K”道班出发,一路提醒自己:必须疾行94华里,于天黑前抵达这个世界最高的城市。这仅仅是基于能接上食宿点及避开其他麻烦的考虑。在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荒原上孤身跋涉的旅人,如果不善于解决这些问题,那就无疑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昨夜的一场大雪,使四周的山峦一下子变成了“雪山”,到处是银白色的一片。高原上本来紫外线就强烈,雪中的反光又对我形成了夹击之势,这便很容易灼伤眼睛了。我心里也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一副墨镜应该是必不可少的,但我从来就不曾戴过。其原因是:高原地势险要、环境复杂,戴上墨镜后,眼睛只能平视,不能充分利用眼梢环顾左右两侧;眼睛的有效使用范围就会相对减少,且各种反应能力也会受到影响,不足以迅速应付随时随地可能来的突发情况。为此,我唯有眯着眼睛在荒原上前进,尽可能少地同雪原对视。
    孑然一身在百里无人烟的地方跋涉,必须眼观八路,耳听四方,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事实上,这样做,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13时5分,正当我走在至一个峡谷中时,突然听到右侧山岗上一群牧羊藏族少年的吆喝声,抬头看去,只见他们边吆喝,边向我这边挥手示意。
    起初,我并没有理解他们的意思,还以为同平时一样,仅是为了招呼我,想从我这里要一根烟或泡泡糖之类。但我很快就感觉这次的气氛不对了,因为有些孩子手上挥舞着鞭子朝山坡下飞奔,有的在用石头朝山坡上掷。我便顺着那方向看过去,顿时大吃一惊:一条大灰狼正从距我处右侧约150米方位的草甸子中狂奔而来!几乎不假思索的我立即仍下背囊,“嗖”的一下从腰间拔出了佩刀……
    那狼早已发现了峡谷底下的我。在跑至距我约20米处时,突然来了个“紧急刹车”。顿时,我和那狼,一个站在公路上手持利刃,随时准备搏击;一个站在草甸子里,凶相毕露,算计着如何处置我。双方对峙了约15秒种后,那狼回头望了一个吆喝声愈来愈进的牧羊少年,又低下头在原地慢慢地转了一个360度,接着,它又抬起头冷冷地狠盯了我一眼,随后便突然起动,如闪电般地从我右前方的斜刺里飞身跃上公路,然后,便朝我左前方的山坡上狂窜而去。很快,它的身影便消失在山坡上的乱石堆中了。
    五分钟以后,我又继续上路了。
    山坡上的那些藏族少年们见狼已跑远,都停住了脚步,一个慢慢地回头走去。刚才他们的吆喝声,使我想起了儿时听过的“狼来了”的故事。所不同的是,这次是藏族牧童的现场“表演”,而且,狼真的来了!
    为了感激这些藏族少年对我发出的警告,我向他们挥了挥手。他们也是一个个且走且向我挥手……
    在“壮行全中国”的三年中,这已是第三次在野外同狼遭遇了。前两次,分别是在黑龙江和内蒙古,且都是我单独一人。
    我曾经衡量过:若遇到不超过三条以上的狼,也许我还有能力拼死一搏;如果不期同狼群遭遇,我只有坦然地接受这一事实——那是“天”要灭我;至于我终于未能走完“孤身徒步壮行全中国”的全程,安返桑,也乃“非站之罪”也!
    人在西部的荒原上遭狼袭击,以致丧命的事,沿途常有所闻。就连奔跑能力很强的马,和抵抗力甚强的牦牛也都常常难以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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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4 15:30:02 | 显示全部楼层
23.在“世界高城”理塘观光
   
进入“世界高城”的地界后,天气状况就是不一样,变化无定是它的特点。我当日的记载是这样的:
    上午,微风、多云。
    14时50分,小雨夹雪,小风。
    17时30分转阴天,微风。
    18时,转为“雪弹子“,大风。
    19时,转雪花,狂风,气温骤然下降。
    19时35分,于暴风雪中,从一个山坡上抛开盘旋公路,直插理塘县城。此时,我全身冻得瑟瑟发抖。为防感冒和补充体能,进县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冲入”一家饭馆,马上要了一份沙锅豆腐和一瓶葡萄酒。
    “壮行全中国”以来,在很多次的被冻得一塌糊涂的情况下,我总是靠着这类东西又将自己暖活了过来。记不得有多少次了,在滴水成冰的严寒中,已在风雪中跋涉了一天的我,抖瑟着身子,眼睛里闪烁着无限企盼的光亮,于刚抵达的某个乡村、小镇或县城的街上,挨家逐铺地寻找着面铺或有葡萄酒供应的店家……常常,在我终于能迫不及待地将一碗汤面、开水或几大口葡萄酒吞下肚子里去以后,我就会想到:如果这些东西再晚几分钟下肚的话,我恐怕真要支持不住了……
   “世界高城”自然更不回“便宜”了我!
    理塘县,原名“理化县”,因原名有污辱少数民族之嫌,逐改成今天的这个名称。在藏语中,理塘为“铜镜坝”之意。
    第二天上午,我便去县城参观。因人口不多,故这一带县城的规模一般都不会太大,类似于内地的一个小镇,甚至还不如。理塘县自然也是这样。
    县城内,多藏族民居。道路和街市正在“基本建设”中。近几年新添了一些汉式楼房,是一个汉、藏风格并存的高原小城。街上往来者百分之九十以上为藏族,多为骑马来去的牧民。街上到处是他们的坐骑,就随便拴在电线杆上,不用上“锁”。
    此地没有农区,海拔高的缘故。
    由雅江至理塘的几百公里的荒原中没有一家邮电所,也没有必要有。为此,我在理塘县邮局一下子发了好些信。出得邮局,见一背牛粪的藏族妇女抓不住捆扎的绳头,便上前帮了一把,她笑着冲我说了声:“亚哞、亚哞。”
    “高城”给人的最大印象是:时值初夏,还没有给人一丁点儿温暖的感觉。走在寒风凛冽的街上,在时停时下的雪中,从当地人的笨厚的冬衣,以及屋里闪出的炉火中,我感觉到了这个地方过日子的艰难。
    “高城”也各有一家影剧院和录像厅,从紧闭的大门可以看出,这里不可能每日都有“客满”的热闹。但在不需要太多玩客的台球摊前,倒是蛮热闹的。看到打球的几乎全是藏族青年,在一旁的我不禁莞尔一笑。想不到,台球的“大众化”是如此的势不可挡。左不过几年的时间,便连着“世界高城”也有了它的一席之的。
    青年人就是精力充沛,离不了一切正当的文化娱乐,不管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是读书,做工的,还是在那茫茫荒原上放牧的。
    下午,我去县志办公室,想了解些该地区的情况。县志办由一位女主任负责。她认为我正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欢迎彼此间的交流。
    她告诉我:理塘县的地形、气候等条件,是十分恶劣的,氧气只是平原地区的48%,常年雨、雪,冬季可达零下37至38度。因为主要靠牧业,这里的经济文化都不发达。文教事业最成问题:藏族群众不愿送子女上学者竟然占多数。政府为鼓励上学,每天给每个藏族学童0.30元的补贴,但这并不解决问题。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有时候某一个学童上了一段时间后,又改为其兄妹或姐弟来“换班”,仅仅是为了顶每日可支0.30元的缺。故这里文盲普遍,尤其是妇女。近两年,此地开起了金矿,希望能改变一下落后的现状。
    过后,她又帮我上档案局找了些资料,由于没有复印条件,我便拣重要的抄了部分。
    在抄资料时,我问她:“有说甘孜州的石渠县城才是真正的‘世界高城’,不知你以为如何?”她回答道:“我们理塘人不承认。因为他们那里测高度时是以喇嘛庙顶上的旗杆顶端为准,而我们则以县城中心的路面为准。”
    我告辞时,理塘县的一位姓洛的藏族副县长前来接见我,并在刷有“迎接西藏和平解放40周年”、“反对极少数‘藏独’分子的阴谋活动”等标语的县府大门前合影。
    第三天,我仍未继续前进。因为自踏上高原后便患上的“肠胃功能紊乱症”,加上这几日“世界高原”免不了要“款待”我的“不开水、夹生饭”后,我的肚子又唱起了“咕噜、咕噜噜”曲,且腹胀不已。此外,我又开始便血,这样一来,便将我搞得上下、里外都不自在得很。为此,我决定再休整一天,以待后效。
    在这样尴尬情况下,是不便多走路的。我便在中午踱进了招待所对门的一家个体美发店。
    店主为从四川内地来的一对小夫妻。男的理发,女的帮助洗头和做饭。问他们为何偏要到这种“鬼地方”来开店?那男的告诉我:他原籍湖北人。复员后,娶了这个四川女人回老家,老家不给地。他便跟女人到四川,四川也不给他们地。没有啥子法子哟!便学了这门手艺。等手艺学成后,内地已是“店满为患”。后来,听说此地店少,他女人在县府有个亲戚,便投奔这里来了。
    “这里是藏区,藏族男女都留长发,你能有几个生意哟!”我的祖籍是湖北人,便用湖北话同他们交谈了。
    “伙计,你就看着吧!藏族人现在剪头的也多了。县城的就更多了。我这里就长包着几个烫头的。”他显得很自信。
    谈话间,果然生意尚可。我也请他理了发,他不收我钱。但请我替他俩拍张照,寄回内地去,让家人放心。
    拍照时,挤在一边看的招待所藏族女服务员的一对女儿飞跑而去,叫来了她们的母亲。她母亲便对我说:“你的,给我们两个姑娘的,也拍上一张。钱的,我给。”
    “钱的,不要。马上叫你的女儿把最好看的藏装穿上。把你们的地址告诉我,我拉萨的到了,给你们的寄来。”
    当两位身着鲜丽的小姑娘甜美无比的笑容装进我的相机后,那个当姐姐的便用汉字在我的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上了在县武装部工作的、她们父亲的名字。
    瞧!让孩子读书有多好!会藏语,又会汉语更好上加好!
    第四日上午,不得不继续前进了。
    13时45分,抵距县城不远的“220K”道班。刚办完退休手续,脸上满布皱纹的原道班工蒋洪驹师傅一边给我倒水,一边老盯着我看。终于,他开口道:“你就不怕把自己的小命仍在这里吗?”
    “没事”我装着很平淡的样子。
     “亏你还说没事。我还没有发言权吗?要知道,这里可是气候最恶劣的地方啊!前年,有两个30多的司机开不回去了,在我们道班暂住一晚上。结果都受不了高原反应。半夜里,呼吸不上来,尽出气,快没有进气了,要不是道班替他们拦了辆车,急送雅江的话,早就死了。省里、州里的领导来视察,都得带氧气袋、保健医生。到了道班,刚讲上几句话,就喘不过气了,赶紧回到车里吸氧,忙发动车就往海拔低处跑。这荒原野外的,半天见不着个住人的地方,你一个人走路,万一出了事,谁来救你呵?!”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顾吃着干粮。我能说写什么呢?!老头说的是对的。
    不久,屋外狂风又起。蒋师傅出外看了一下,回来对我道:“咳,也真不容易何!那边有一家藏族牧民正在搬家,这大风大雪的……”
    听到此话,我立即谢过老人,背起背囊就直奔那搬家的牧民处。
    他们共有6口人:一位老阿妈,一位老阿爸,一对中年男女,还有男孩女孩各一个。原来他们的毡包刚拆下,所有的物品都放在路边,而狂风和“雪弹子”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说来就来了。
    他们6人都将自己的身子裹在羊皮袄里,一个挨一个地坐在行李包上。他们不说一句话,都静静地看着风雪、看着远方……
    痴痴地站在路边的我,慢慢地移步离去。热泪早已盈满了我的眼眶……
    呵!“世界高城”,我要问你一句:“如果没有这些勇敢、善良的‘世界高原’不辞荒僻,不辟严酷地世代坚持在这里,那么,会不会有你?会不会有你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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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4 15:31:21 | 显示全部楼层
24.进行在草原深处
   
“在‘雪线’以上的野外,千万不能随便睡觉啊。否则,就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高原上的不少军人和司机就是这样死去的……”这是未上高原前,熟悉高原的友人们一再叮嘱过我的。
    5月18日这天,天气特别晴朗。在239K至272K道班之间前进的我,被眼前那片异常壮美的纯牧区风光感动得停住了脚步,禁不住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说不清楚的声音在轻敲着我的耳膜。“这是什么声音?”我用力睁开了双眼,出现在我上方的是:湛蓝的天幕下有一个黑色的大圈……
    当我再定神细看时,我这才发现,在我身旁,有上十头黑牦牛正伸长着脖子,眼睛直楞楞地啾着我。那一个个围绕有序的牛头,形成了一个刚才我感觉中的大圈。
    由于乏力,我仍一动不动地躺着,并开始打量起这些黑不溜秋的动物。我突然觉得很滑稽,还差一点笑出声来。我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尽管它们个个体魄庞大、力大无比,甚至还有两个试图用舌头来舔我的脸。因为我知道它们都是些善良家伙,它们一定也是觉得我挺滑稽的。
    就这样,双方对视了几分钟后,有一个为首的鼻子一哼,掉转头就走了。于是,其余的也各自走了开去,黑圈解散了。
    突然一阵风刮来,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使我迅即惊觉了起来。我赶紧坐起身子,边活动着手脚,边对还迟疑着不肯离去的最后两个家伙道:“行啦!我已经感激你们的救命之恩了。你们就放心走吧!”于是,它们也走了。
    我终于回忆起,方才是想稍稍休息一会儿,并尽情饱览这片大草甸的美色的,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这可是在‘雪线’以上的海子山脉,氧气已不及平原二分之一,随时都可能长睡不醒的呵!”想到这里,我真有些后怕。
    “而那些黑家伙,怎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来造访我呢?莫非是天神派来唤醒我的?”我好纳闷……
    第二天,我仍未走出那片牛羊遍野的大草甸,然而高耸入云的海子山峰已近在眼前了。
    上午10时左右,有一个牧民离开了他的在山坡上吃草的牛羊,从草甸深处径直朝着我走来。这在旷远无边、常常一整天见不着一个人的高原上,其意是很明白的,我便也放慢了脚步。
    来者是一个藏族男青年。我们相视而笑,互相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这是你家的牛羊?”我递了根烟给他。
     “是的。”他接烟,对火。
     “一共有多少只呢?”
     “没有数过。”
     “怎么?放牛羊的不知牛羊的数字?那么,大概的,大概的有多少呢?”
    “大概的嘛……牦牛的有360到370头吧,羊的有200多只呢!“
    “这里狼的有没有?”
    “啊,狼的有!它们羊的吃,牛的吃,连马的也吃。你走路的要小心,会把你的也吃了!”
    “啊,我的它们吃不了。你的牛羊的不要被吃光了。”
    “啊,狼的倒是吃得不多。大雪的最厉害。去年冬天的大雪冻死、饿死了许多。”
    继续前进后,我替他估算了一下,一头牦牛的市价,一般在千元左右;一只羊百元左右,那么,他们一家明摊在草地上的“活钱”,就不下于人民币40万元。而且,如果没有狼患和雪灾,还会更多些。哦,凭自然水草而发 ,靠天地吃饭,于蓝天白云下悠哉闲哉一生,简单到连家产也懒得认真计算,且能常年挤身于“几十万元户”行列。这,又是一种生活。
    中午时分,走上一山岗时,一阵阵藏族女子的歌声随风飘来。那歌声非常高亢、嘹亮、且十分舒展。是一种典型的藏族长调,我便停住了脚步,静静地听着……
    歌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斜坡那边走来两个人。一个就是唱歌的牧女,一个可能是她的弟弟。他们正赶着一群牦牛走来。那牧女看见我后,她的歌声便嘎然而止,这令我非常惋惜!
    待他们走近时,我便上前同他们一起走。并试探着说:“你的歌唱得真好听。”
    他们听了后,双双憨笑着,向我直摇头。我只好也朝他们笑笑,不再说话。三个人哑巴似的并肩走着……
    这期间,有牛欲上公路,只见那牧女双唇一抿,顿时便发出一声尖历的唿哨声。真正是声起步止,那牛马上抽回伸腿,老老实实地退回草坝上。
    这么利索而又传神的一幕,让我好个惊慕!我敢说,这效应简直比红绿灯还灵得多!
    想起小时侯,看见别人用手指能打出比一般口哨要响得多的唿哨来,心里总羡慕得很。有过一阵子,常趁周围没人时,就将手指头塞进嘴里,反复琢磨。然而,直练得舌头也疼了,腮帮子也发麻了,脸胀得像关公,还是连屁大一点的音都没发出来。至今,也仍是个“闷屁虫”。相形之下,在这一点上,我简直要对这牧女佩服得五体投地!
    下了山岗后,姐弟俩赶着他们的牦牛去另一边的草甸子了。望着他们向我挥着手远去的身影,我想到:有些看似平常的举动,也足以使人顿悟“各有长短”的道理的。
   不难理解:以高亢、嘹亮和舒展而著称的藏族长调,是因了高原辽阔苍凉的独特氛围,以及藏民族特有的气质和文化心理而形成的。在“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自然怀抱中,每日驱唤牛羊的人们,最先和最能依靠的,也必定是他们自身所具有的最“自然”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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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4 15:32:22 | 显示全部楼层
25.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
   
“有人说,高山上的湖水,是淌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这是《一面湖水》那首歌中开头的一句,歌词所表达的意境也最能使我感动和认可。
    当我于14时5分,终于翻抵挺进川藏路上的第6座大山——海拔4675米的海子山时,没有人知道,我的兴趣已在比山顶略低些的、不远处的那颗“眼泪”上了。
    原来是可以抄一条很近的山路,甩开一切,直切山下的。但这样一来,便要连同那颗“眼泪”也一起甩掉了。那是我万不能割舍的!
    这颗在不远处一望见,便使我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是到了一处冰冻的仙境的“眼泪”,被一条小洲一分为二成为两个相连的湖:一个在里,一个在外。湖面大约都在十余亩左右。明镜似的湖面上,大半结着冰,小半为水。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海子山顶上的湖。
    当我快要接近那寒气愈加袭人的湖边时,便再也不敢多近前一步了。那幅画面是:后景,为高耸入云、晶莹肃穆的雪峰;中景,就是那深不可测、万年静卧的冰湖;前景,则是孑然一身、目瞪口呆的我,被囊夏挟在这海拔4500以上的渺无人烟的雪山、冰湖之间!
    不久,我突然恍惚看到冰湖上正在上演一幕幕由恒古想现在演变的历史剧,恐龙、鸭嘴兽、剑齿虎等交替出现。与此同时,雪山仿佛在晃动,冰湖好像在翻腾,我一会儿觉得自己已被一“史前怪物”拖进了水中,一会儿看到了自己已变成一块千万年后被后人挖出来的化石……我且想且退……
    没有人告诉我,这湖是怎么形成的。但从环绕在四周的雪峰、而湖水又完全渗淌在雪峰中间的情势看,这湖会不会是因雪山而成的高山湖呢?至于为何将这山叫做“海子山”,而不叫“湖山”,是因为当地人将湖叫做“海子”,山因此得名。
    在我撑起三角架拍照的过程中,总觉得这湖还能“告诉”我些什么。琢磨了好久,我突然悟道:将比大海小得多的湖叫做“海子”,其实很有道理。这也充分体现了当地人的想象和比喻能力。根据这样一个思路,我又想到:在“印度板块”和“欧亚板块”未撞击之前,这块高原的前身曾经是滔滔的大海。海水退却后,完全有可能留下一部分水来的。那么,仍顽强地淌在海子山“颈项”上的这一湖水,是否是由遥远的洪荒遗留下来的“海的子”或“海的孙子”呢?
    这些,由于个人学识所限,只是随便想想罢了。
    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倒宁可不去想它叫着什么“海子”,而喜欢它就是淌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在无边无际的空间和无穷无尽的时间的茫茫宇宙中,这卧在地球上某座“小堆堆”上的一汪清水,确实多么像淌在这多灾多难、历经沧桑的星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呵!
    也许,我们人类,只是在这种意境中,才会在宇宙观方面变得更深沉,才会感悟到自己作为一个“生命体”原来是多么的渺小,才会多层面地了解生命的底蕴并持即珍贵又达观的态度!
    在地球的表面上,有很多很多颗这样的“眼泪”。但不管我走到哪里,我的脑海中,总忘不了我曾在那么艰难的征程中,在地球表面最高的高原上,如此真切地看过、并感受过的那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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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4 15:33:02 | 显示全部楼层
   26.巴楚河畔温泉谷
   
当我从海子山山顶下到西坡不久,便走进了同东坡截然不同的一个温暖的山谷。沿途开始出现灌木丛、衫树和松树,愈往下走,便愈趋成林之势;山谷间的空气也充沛、温暖和湿润起来。而由山雪和山泉形成、并逐渐阔大的巴楚河则紧贴着山路,发出欢快的声响,一直伴随着我走下山去……
    17时15分,抵达位于巴楚河畔的“305K”道班后,见天色近晚,便进道班请求借宿,名叫冯义华的班长很热情地接待了我。
    晚饭时,冯班长告诉我:“我们这里有口温泉,何不趁便洗个澡。”这使我大喜过望。
    晚饭后,就随冯班长去道路后面的巴楚河畔。
    原来,那个温泉的泉眼就在宽度不过十余米的巴楚河对岸的一个山坡区。泉眼四周蒸腾着缕缕热气。聪明的道班工将一根水管横架河中,这样,泉水就源源不断地流向道班。他们又在道班的房边盖起了一间砌水池的澡堂,再辅以一水闸。闸开时,泉水就流入水池中;闸关时,水就排入河中。
    冯告诉我,这眼山泉已经四季不断地流了好多年了。奇怪的是,冬天水愈热,夏天反而凉,最热时可达沸点。泉水中有硫磺,常以此水沐浴,对皮肤病、关节炎等症十分有益。
    “我们常居深山,条件十分艰苦,但常年有温泉洗澡,不用挑水烧火,这个好处,又是外面人比不过我们的。”冯有些自我安慰地说。
    当天晚上,我就同道班的工人们一起在那满池的温泉中洗了一个十分痛快的澡,不仅将离开成都后的一身污垢洗涤殆尽,同时,又感受到一种全身轻飘、神清气爽的满足。
    那晚的觉,睡得好香、好沉。
    “再往下走几十里地,你还能见到洗温泉澡的地方。”第二天临走时,冯班长对我道:“不过,那边可没有房子哟!”他有些诡秘地补充了一句。
    果然如此,当我沿着这个温暖的山谷又前进了60里后,便又在巴楚河畔看见了一处温泉。
    情况不同的是,这里的泉眼共有两处,都在巴楚河这边的河畔边的峭壁下。
    我经过时,河畔边正停着两轮小车,已有不少人在人工凿出的渠道里沐浴,气氛十分热闹。
    因为昨晚刚洗过,而且还得赶路,便决定放弃这次机会。我只是卸下背囊,在一旁抽烟,边休息、边观赏。
    不久,我便发现,这里除了是个一无遮拦的露天大浴池外,洗澡的人也一律是“全露”的,并不像我们内地人在野外沐浴时那样“含蓄”。两个泉眼就是两个沐浴点,一处是几个男子,汉族、藏族的都有;一处是5个女子,全是藏族的,这可以从他(她)们都坦然自如,各洗各的。即便洗澡时腰部以上露出水面,或洗完后上岸梳头、穿衣,也都显得很自然,没人作惊奇状。
    不久,有几个砍柴归来的藏族姑娘,从山路上嬉闹着过来。她们到了我身边后,都将柴禾往地上一撂,便如无人之境似地喧呼着冲下河畔,到了温泉边后,仅将身子背向公路,迅速脱下衣裙后,也纷纷投入到那热雾腾腾、清水盈盈的泉水中去了。于是,戏耍声、动听的藏族长调又一阵阵又那里向岸上抛来,直把个孤单的我弄得倍感凄凉!
    那天,我没有拍照。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不想因此而破坏了这样一个野趣样安然、别具风情的自然画面。
    在很多地方,尤其是民族地区,那里的人民似乎都遵循着一条不成文的守则;凡事但观无妨。若你再要拿出些什么现代工具摆东弄西的话,有时就难免搞得自己很尴尬,乃至还会成为不受欢迎者,被“驱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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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4 15:33:50 | 显示全部楼层
27.困 守 巴 塘
   
5月21日20时30分,我抵达了毗邻西藏的最后一个县城——巴塘。最初印象为:该地气温甚高,居民均身着单衣;完全夏季天气。另外,县城内到处都在大兴土木。原来,两年前,此地曾有过一次较大的地震,损失惨重。
    其实,在当天下午,我已经感觉到空气中热气难挡,连水壶里的凉水也晒热了。到了县城后便浑身不适,感觉有明显的虚脱现象。晚饭,只喝了些汤水;饭,则一口也吃不下去。我料定,这可能是中暑所致。因为,前天还在被冻得瑟瑟的海拔4675米。、俨然“冬季”的海子山顶上,一下子下到海拔才2000余米左右的深谷中,很难马上适应这样大的一个反差。
    饭间,店主告诉我,当日的气温在零上30度,这又使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从零下好几度,突然来到零上30度的地方,确实够我受的。
    然而,此时我担心的倒不是身体,而是“经费”已接不上,我只剩下40余元钱了。从巴塘西去32公里,即进入西藏境内,一路更地大人稀、与外界联络不便。毫无疑问,我已被困在前往西藏的“大门”前,我必须在巴塘有所补充,才能得以继续前进。为此,我只有向我的朋友们发电,请求他们以可能的办法接应我。
    第二天.气温仍在零上30度左右,浑身极度不适地病倒在床上,但还是挣扎着起来,去邮局发出了求援电报。为保险起见,也同时发电向慈母求援。然电文中写明只要电汇200元。慈母仅以“劳保”维持生活,三年来,慈母已帮了我不少,我早已于心不忍!
    第三日。气温较前两日低了些,已病倒在床三天,只剩下21元钱了。为坚持到汇款来,已从昨天改成每日吃两顿饭,每顿不超过2元。2元钱只能吃一碗面,每次只能吃个半饱。为保持体力,便尽量减少活动,整日像条死鱼似地躺在招待所。
    从电视中看到不少有关“雪域”西藏的报道,其中提到;川藏路2000多公里,修建过程中,由于山高路险、气候恶劣,先后共死了2000余人,平均每公里一人,故又有“西部奇路”之称。
    第四日。昨夜,因吃得太少,饿得一夜难眠。今日想出办法:专买2毛钱一只的馒头,共买13只,以期既能吃“饱”,又每日只需花2元6毛钱。
    下午,接到慈母汇来的200元的电汇单,这不啻是雪中送炭。送汇单的服务员刚走,未及关起门来,已是泪流满面……
    第五日。去邮局取汇款时,巴塘县邮局的两位藏族女营业员为我徒步万里而感动,遂“硬”给我取了一个“格萨扎西”的藏名。问其译成汉语为何意?皆笑而不答。后来我自己揣度:“格萨”似乎和“格萨尔王”有联系;“扎西”也像是藏语“扎西德勒”(吉祥如意)中的“一半”——愿“格萨扎西”这个吉祥的名字,保佑我实现人类史上第一个孤身徒步访问完西藏全境的夙愿!
    得了慈母救我的200元后,今日总算能吃饱了点。然仍不敢大吃,因为200元钱也维持不了几天。晚上仍吃馒头,但是,增加了一包涪陵榨菜。
    上招待所楼梯时,一当地藏族干部告诉我,《甘孜报》上有关于我的报道。我请他从办公室取来报纸看后,果然见5月14日的《甘孜报》上登着我在康定的消息。问他:“何以知道是我?”答曰:“报上说你要经过此地。我一眼便认出此人定是你无疑。”他随即反问:“有困难为何不找当地政府?”答曰:“你们正在灾后重建,不忍打扰。”
    傍晚时,有意外重大收获。我在向一停车于路边的运输兵了解前方情况时,他说他在我翻前几座大山时,曾多次看到过我。在看过我的身份证、记者证后,他说:“这样吧,光听我口述,你不一定记得住。我这里有一张旧的‘川藏、青藏、新藏公路兵站图’,我送给你作个参考,但你要注意保密。我念你是条汉子。你太艰险,太不容易了。”
    在此后孤身徒步于茫茫高原的艰险无比的挺进中,我又多了一条珍贵的线索,在关键时,甚至可以挽救我的生命。
    第六日。接到友人焦雪莲小姐及诗人杨静的复电,他们已在成都赶往巴塘的路上了……
    5月31日。焦雪莲和杨静赶抵巴塘。见面时让我大吃一惊,继而双方都大笑不已——他俩因坐在长途车后座,头发和眉毛竟被一路的灰尘染白!
    坐定不久,他俩又双双鼻血如注,脸色发青。于是他俩都有了“坐车尚且如此不易,更不用说徒步走过这段路了”的感叹。
    他们给我捎来了成都20中学师生集体捐助我的1100元钱。我曾于今年4月在该校作过一场演讲。与此同时,我见到了《解放日报》上登出了有关我的报道。对于这一来自我的家乡的支持,我觉得很是时候。
    他们还给我捎来了黑龙江省富锦市政协赞助我的用以防身的双筒猎枪。遗憾的是,因无法补充子弹只好作罢。为此,我仍只能以一把匕首防身。但不管怎么说,我又可以继续前进了。
    两天后,诗人杨静又动身前往东北,设法再替我筹款项,以支持我下一步的需求。
    焦雪莲小姐则以“既已到达西藏的‘大门’前,何不再进一步,也算不虚此行”的理由暂时留了下来。她拟随我走了三天,进入西藏第一个县城观光后,再返回去。
    动身前,适逢四川电视台来巴塘赶拍历史悠久、深受当地藏民喜爱的“巴塘弦子”和“藏戏”。这一好消息,便又将我们挽留了几天。在县城边上的一块绿茵覆盖的草坝子,我们有幸领略了众多藏民边歌边舞的“巴塘弦子”以及带着面具演出的“藏戏”。我们还身着藏族盛装,同那些十分热情的藏族男女拍了不少难得的照片。那些充满民族风情的欢快场面,使我终身难忘!
    在此期间,我又应四川电视台少儿部主任杨扬之邀,直接于当地外景地拍了有关我的“专访”。她说,拟在川台“中学生栏目”中播放。
    最后,我又求县城的一位木工替我削了一根扁担,试图在今后的行进中,用肩挑代替肩背,以便省些力。至此,继续前进的准备又就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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