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蝶纹沧海 于 2012-2-3 14:22 编辑
那一天，我与她在腾格里沙漠上。我与她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是一个啥旅行团的乌合之众。 那天早上，我们随导游看了几个有残破壁画的敦煌洞窟，吃了午饭后，就到了鸣沙山脚下，那里早等着一群骆驼。导游就说今天下午骑骆驼游沙漠。 本来我们是一群人去沙漠的，从敦煌鸣沙山开始。本来有很多骆驼让人选，到了最后只剩一头骆驼了，剩下了我与她。我对她说，我不去了，你上骆驼吧。她说，她一人怕，又悄悄说，很怕那个拉骆驼的眼睛有些斜视的西北汉子。 我看着骆驼主人，说骆驼承受不起两个人吧。那汉子很爽快，说行。我这骆驼压十个人都行，你看看它那腿，好壮好有力气。我说，它的驼峰间只有那么窄的地方呀。他笑了，说你俩也很瘦嘛。怕个啥呀，两口子还怕靠得紧。 他说得我心跳，看看那女子，她脸红到的耳根。 我们还是骑了上去，骆驼走起来，很平稳。 风刮来时，我与她骑着骆驼走上了沙山顶上。 朝前望去，沙像海波似的一浪浪卷向遥远处。天空是灰色的，有些翻黄。不知为什么，一来到这样的沙漠，天空就很少有本色的蓝，看着都和沙子一个颜色。是地上的沙粒让风卷到空中去了吧，污染了冰蓝冰蓝的凉爽天幕。 很热，泪水从眉毛缝隙里沁出来，滚入眼眶时，像辣椒椒似的刺痛眼眸。 一股很强的风刮了过来，扬起的沙粒打在脸上叮咬似的痛。她脸就靠着我的背，头发上落满了灰白的细沙。风过去后，她抬起头，说忘了戴一张头巾来挡沙。 我脱下外衣，让她扎在头上遮沙。她不要，我就给她拴在头顶，看着又哈地笑了。我说你这样子好像，好像。我忍住没说了。她脸红了，嘴一噜说，就想说她像个老巫婆吧。我的黑色外套拴在谁的头上都像老巫婆的。 我说，你好像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她真的很像，嘴一噜更像。 可能，她恨我说她胖，好一会都没对我说话。我们在骆驼背上摇摇晃晃，沙漠真像海一样，看不到尽头。我回头看一眼敦煌洞窟，也罩在一片黄橙橙的沙雾中。 她问我渴不渴，想不想喝水。好像人进了沙漠，就会一个劲地叫渴呀渴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渴，她递来了一瓶可乐，我没喝，塞进了挎包里。她又掏出一些花生之类的东西，嚼得很香。女人呀，啥地方都爱吃呀吃的，只顾着享受，又叫喊怎么又长了肉呢，啥也没吃呀。骆驼也嗅到了香味，咧着嘴巴咀嚼起来。 我才想起，我们是去哪呀。我看不到前面的队伍了，只让这头骆驼漫无目的地走着。我问她，你是去哪？她边嚼边说，跟着你走。 我是去哪里呢？骆驼知道吧。听说，这些让游客骑着玩的骆驼早驯服过了的，会按一个主人定好圈子，绕着绕着，回到原地的，不用担心它会把游客弄来迷路什么的。但也有些起了歹心的人，会把游客弄到一个无人的匪窝里，然后再…… 我不敢想了，我知道想这些是自已吓自已。 那个牵骆驼的人没跟着来，但看着很老实的模样，腰上还扎着一根军用的皮带，带上还插着一个红色拔朗鼓，是给他的幼儿的吧。有幼儿想着的人，不怕他会有什么歹心的。 她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手一指惊乍乍地说，有蛇！然后把我腰抓得很紧。 我看见沙地上，有一只蜥蜴跑得飞快，藏在一个沙窝里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说，是条四只腿蛇。她就掀我一下，说你说慌，鼻子要变长。我说是四脚蛇，你自已看吧，我把骆驼赶向那儿，蜥蜴从沙堆后跑出来，四只脚在沙地上像翅膀扇动一样的跑着。她拍着手笑起来，真有四只脚呀，真有长脚的蛇呀。 太阳出来了。浓雾压迫下的沙漠里，太阳真的像是从什么地方滚出来的，悬在空中还在转动。阳光很刺眼，一会儿裸透的皮肤就在滋滋滋响了，嘴唇开始脱皮了。她的水喝完了，手却伸到了我的包里，说可不可以喝一口，眼睛眨着笑笑，又说只喝一口。 我说你随便喝吧，她拿在手里就一气灌了大半瓶，笑笑拿给我，说不客气，我太渴了。 我才感觉到好渴，嘴唇很痛。我把瓶里剩的几滴水灌进嘴里，口更渴了。 她问我，我们会不会渴死。书上看的，沙漠缺水，不一会儿人身上的水气就蒸发干了，就成木乃伊了。我舔舔干裂的嘴唇，说不会的。因为我敢喝尿。她拉着我的腰，嘴一张就哇哇地呕，泪汪汪地对我说，你好恶心哟。 我笑了笑，说不喝你我都会成木乃伊的。 她伤心了，想了一会儿，又说我喝尿也不喝你的。 我喝自已的呀。我也许看她的样子很怪吧，她脸一下就红了。我哈哈哈笑起来，我说看看，把你吓得。我拍拍驼峰，说你忘了，我们骑的什么呀，是沙漠上救命方舟。骆驼的驼峰里不是贮满了水吗？实在渴了，就割破驼峰渴个够。 她抓紧我的腰，歪着身子看着左右摇晃的驼峰，说真的吗？我们用刀子割破驼峰它不痛得跳吗？ 看着她那个傻傻的样子，我突然好想笑，就把胸膛挺得高高的，看着天空飞动的云团，好想好想唱些什么歌呀。歌里的好些曲子都在嗓眼里打着转时，她一拉我的腰，惊叫起来。 快看，快看，海市蜃楼！ 我朝前看，灰色的云压着黑色的雾，又重重叠叠压在遥远处的沙山上。我说，哪儿呀，没看到海市蜃楼。她就头埋在我背脊上笑，说你闭上眼睛不就看见了。我说，那不成了瞎子了，瞎子看什么海市蜃楼。她说，沙漠上会看到的，我曾经和我爸就看到过，那时刚下过雨，天边有道彩虹，我们都去看，哇，天边出现了好大一个湖泊哟，还有生满绿树的小岛。有只帆船缓缓驶了过来，有一群水鸟在天空飞。我们喊着叫着，朝那个湖泊跑，累断了气时，那个美丽的场景消失了。只剩一片灰蒙蒙的天幕。我们都伤心极了，我在爸爸的怀里哭红了眼睛。哇，刚才我闭上了眼睛，那个海市蜃楼的场景又出现了。 我说，我很失败，连虚无缥缈的东西都不会出现。 她说，那是运气，你没那个运气。又抓紧我的腰带晃着身子笑起来。 有只叫不出名的鸟从沙堆后飞起来，凄凉的鸣叫声在枯荒的沙滩上撒播。 我们在骆背上摇晃，还是没有看见一起出游的人群。他们的骆驼去哪儿了，沙地上连一丝脚印什么的都看不到。有一些踩踏碎了的纯净水瓶子，不知是不是他们丢下的。我们的命只得交给这头骆驼，随它怎么走。我在想，也许转过那个弯子，翻过那个沙坡，就能看到一座消失几千年的金色古城吧，像那些天方夜谭一样的传说里说的一样。 转上沙坡时，她靠紧我的背打起了瞌睡，脸把我的背上弄得湿漉漉的，我嗅到一股很香的气味，像是什么花的味。我才想起，靠着我的是个女孩子。一个娇弱瘦小的女孩子，心里有些慌乱。和她骑上一个骆驼时，我只想过一只骆驼能不能骑两个人。这么久了，我还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很小的小孩子，从没想过她是个女人。我紧张起来，脸和身子都绷得很紧，自已对自已说，我今天好倒霉。 她突然抬起头来，说快快停下停下。 我说，骆驼听不懂你说的话，停不下来。 她就急了，说必须停下来。脸皱着，好像要哭的样子。我说，你怎么啦？她脸红了一下，嘴一咧泪水就流下来了。她声音很小地说，她想撒尿。 老天爷爷呀，我怎么让这该死的骆驼停下呀，就是停下来了，这么高的背上她能跳下地吗？ 我说，你忍住吧，这骆驼只有它主人才能叫它停下叫它蹲下来，让你下去呀！ 她啥也没说，我感觉得到她在忍，拉住我的腰带的手都在抖动。我想起那个喝光了的纯净水瓶子，掏出来递给她，说这个可以吧？她接过瓶子，啥也没说。我尽量把心思朝辽远处抛，越远越好。我还是嗅到了股鲜鲜的气味，听见她很轻松地叹了口气。 那以后，她竟然不好意思抓紧我的腰带了。她背着手拉着后驼峰上的毛，头低着，在我背上一下一下地撞着。我心里突有了些东西山一般地升起来，那是一颗年长的像父亲一般的心。我看看天，暗下来了，阳光红在天边，快傍晚了吧，我还没看到我的同伴们。我有些担心起来，该不会在这头骆驼背上过夜吧，沙漠的夜晚据说像冰窟一样的寒冷。这骆驼也不知道会把我们带向何处。 骆驼朝一个越来越暗的地方走去，很坚定，也很自信。 突然，我听见了一声大一声小的呼喊声，听见清亮悦耳的驼铃声。我看见了黑暗处突然亮起来灯光，沙山像浸在蓝色的水里一样安静。她又惊乍乍地喊，我们在这儿，在这儿！ 我明白了，我们的骆驼按早走熟的路，在这片沙漠里转了一大圈，又转了回来了。其他的人早回来了，只我们拖拖拉拉地转了很久很久，都着急起来，还准备组成敢死队闯黑夜的沙漠去救我们呢！ 骆驼主人刚让骆驼蹲下来，她一下就滑下了地，看也不看我就挥着手朝她的同伴跑去。骆驼背上有只纯净水瓶子掉下了地，里面的水在沙地上炸开了，我嗅到了很浓的气味在干燥的夜风里弥漫。我掏出钱夹给了西北汉子租用骆驼的钱，就朝黑暗里走去。沙漠的夜晚真的很黑，天空也是黑黑的看不见一点点星子，地上的沙粒钻进鞋里刺着脚心，很痛。只听见一群人踩着沙地走路的沙沙声。 我突然记不起问没问过她的名字，好像她也像黑夜里的影子，一点也不真实。 我再没见过她了，有时回想起沙漠上的那个经历，我都在怀疑，是梦还是啥虚幻障眼的东西。
| 
[复制链接]
窥视卡
雷达卡
发表于 2012-2-3 11:21:23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千斤顶
发表于 2012-2-3 11:53:09
俩口子竟然不知道名字 唉
发表于 2012-2-3 14:21:43
楼主
不干 还扯半天
发表于 2012-2-3 19:59: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