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2014年读的最后一部书：《陆犯焉识》

康人嘎子

2014年最后一天，读完了严歌苓的《陆犯焉识》。
应该说，早就看到书店有此书售，是另一版本，比这种受影视污染的设计更大气更有文学味。
应该说，我就是看了那部莫迪亚诺《暗店街》式的电影《归来》，才去追这部书读的。


张老谋子可能想像《暗店街》一样，拍成记忆悬疑样式的影片，
可能好些生活内容的欠缺，并以大众都了解的东西来填补，
没有《暗店街》在追踪记忆时的那种隐藏在真相背后的迷雾重重的东西，那种越读越揪心的压抑感。
其实，《归来》真正迷人的不是等待与记忆，而是那首歌“跟着你，到天边”。
电影的小遗憾，让我找来这部书，狠狠看了好几天，
才知道，暗店街式的内容只占小说的很少部分，只是最后的那一点点，不到两万字吧。
这部三十万字的小说里，它只是那片无边荒原上的一个小土坡。


严歌苓的小说我读过几部，像《天浴》、《小姨多鹤》和《金陵十三钗》，
她是个讲故事的大家，最会用人物的命运，特别是灾难中挣扎拼命的人物命运来揪住读者，
因此，尽管她生活在美利坚，她的小说依然是大陆和海外华人喜爱物。
她不会用小说去探险啥哲学生态啥的高深度的命题，
只用轻松的本质的语言文本来讲前辈或自已的故事。
因为故事大多是华人亲身经历或常听想听的历史，
并从读她的书的第一页开始，
就迷进那片探寻真相的海洋里。


我读小说有个习惯，读此书同时，也摆放一本另外内容的书，或哲学或艺术或历史，
就像吃饭时，一定得放一盘啥下饭菜。
读《陆犯焉识》时，我同时读美国社会学家那部对未来忧患的书《未来的灾难》。
那部从头到尾都在狠狠撞击人心，并揪痛你麻木的肉的书，像在看一部人类生存史。
好笑的是，每一个时代，给人类造成最大灾难的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而是那些小小的微生物：病毒。
它成功地毁灭了当时文明最发达的希腊雅典，毁掉了高傲的罗马，
并在贾斯廷征服旧罗马，占领欧洲大片土地时，黑死病的暴发使他世界帝王的梦彻底塌掉了。
黑死病使欧洲近一半人丧生。
战争与征服制造了病毒灾难，
同样，人类文明的交流，像丝绸之路，海洋商贸，同样传播了灾难……未来呢？
人类为战胜这些小小的微生物，从药物到疫苗到……可能病毒一次次的进化，使人类束手无策。
那种忧患是对生命的忧患，对人类未来还能不能生存在地球上的忧患。
大地上的人类头顶着的那片天空，总是在阴晴中变幻的，人类也已经习惯了懒惰了，
好像在说，该来的就来吧。


《陆犯焉识》里，把那个出身高贵，风流高傲，懂四国语言，记忆超群的陆焉识扔到诡异险恶的中国现实里。
陆焉识本是上海大户人家才子。父亲去世后，年轻无嗣的继母冯仪芳为了巩固其在家族中的地位，
软硬兼施地使他娶了自己的娘家侄女冯婉喻。
没有爱情的陆焉识很快出国留学，在美国华盛顿毫无愧意地过了几年花花公子的自由生活。
毕业回国后的陆焉识博士开始了风流得意的大学教授生活，
也开始了在风情而精明的继母和温婉而坚韧的妻子夹缝间尴尬的家庭生活。
五十年代，陆焉识因其出身、更因其不谙世事的张扬激越而成为“反革命”，
在历次运动中，其迂腐可笑的书生气使他的刑期一次次延长，直至被判为无期。
这位智商超群的留美博士由此揣着极高的学识在西北大荒草漠上改造了二十年。
精神的匮乏、政治的严苛、犯人间的相互围猎与倾轧，
终使他身上满布的旧时代文人华贵的自尊凋谢成一地碎片。
枯寂中对繁华半生的反刍，使他确认了内心对婉喻的深爱。
婉喻曾是他寡味的开端，却在回忆里成为他完美的归宿。
   

在大荒漠上的狱中生活是最精彩的，
由于作者是善于刻写细节的感觉极为细腻的女人，读小说时体验感就特强。
过去，那种灵魂折磨的小说，像张贤亮与丛维熙的受难小说，
还有茨威格的《像棋的故事》类的在灵魂折磨中寻找出路的小说，
当然，此类小说有相似的地方，
但严歌苓把人的命运与折磨混合搅拌的写作，
让读的人内心的感触特别是波动折腾更强。
苍凉与繁华，故事情节像蒙达奇画面似的相互推进，穿插，
最后把一幅扩大浩壮的中国知识份子历史画展现在眼前。
应该说，小说比电影更精彩更碎人心。


我在想，作者一定在用这本书做个生命的试验，
在生存最为残酷中，生命的挣扎的强弱，灵魂上升的高度。
历史比小说更残酷，但从炼狱里走出来的人，未来才会懂得人性与人的权利。
人类要像抗病毒一样，抗得住反人类反人权的行为，会活得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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