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旬月之间,叛军已攻破了京城。国主慕容水水和侍卫总管金水容退守皇城藏经阁,覆雨盟总军师司空玄亲帅叛军围攻甚急。 国主身边一百零八侍卫,虽经叛乱、谋杀,残余不足七十人,但却更加敌忾同仇。三千六百禁卫军乍逢大变,仓促之下未免有所伤亡,然而编制仍在,战斗力竟无丝毫弱减。加之藏经阁高大坚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叛军急切之间攻不得下,双方暂时僵持。 此时,各地勤王郡兵计约六十余万皆已赶至,在京师外宣誓联盟,由大将军叶慕雪统一指挥联军,已将京城围得铁桶也似。慕容北斗七万叛军,在近约十倍兵力围困之下,只能据城而守。 叶慕雪因国主被困在叛军圈内,却也不敢攻逼甚急,怕慕容北斗看京城不保,孤注一掷,倾全力击破藏经阁,伤及国主。 慕容北斗眼看城外勤王军马合围已成,己方粮道已断后路已绝,为今之计,只有活擒国主慕容水水,胁迫叶慕雪让开道路供己军远遁,才有望他日卷土重来。 既想活擒,就不敢相逼过甚。于是司空玄得到了慕容北斗的命令:围攻藏经阁宁慢勿急,确保活捉慕容水水。 司空玄只好放缓了攻势。此亦不敢先,彼亦不敢弃。双方局势十分微妙,已成连环死劫。 二 当何必问和叶小狐在军中护卫引领下,前来叩见大将军时,何必笙却早已到了叶慕雪的帐中。她正在对叶慕雪提议,能否派军中高手杀入皇城,通知国主和金水容救兵已到。若能趁势救得国主出困,这样勤王军马将不再投鼠忌器,定能给慕容北斗以灭顶之击。 叶慕雪摇头苦笑。这一计他不是没有想过。虽面对千军万马,但仍有高手可以在围城之内肆意来往,普通军士根本挡不住他们。无奈国主目标太大,慕容北斗、司空玄诸人,都全力注意藏经阁;司空玄更是在藏经阁前布下了九天十地诸魔大阵,根本不会有让人闯入的机会。 再说国主慕容水水根本不会武功,想带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从七万大军合围中冲出,根本就是梦想。 何以笙也知道,自己的提议只是一个梦想。若有人能闯进军阵,再救国主出困,那和国主同困阵内的金水容,如何不能带国主出来?金水容成名三十年,武功已是公认天下第一。她都不能办到,更去想何人! 但以目前局势,就算叶慕雪灭了慕容北斗的七万大军,慕容北斗也必能在被歼之前,破毁藏经阁。难道国主此次大劫已到,再无生还可能?如此想着,对慕容水水一向忠诚不渝的何必笙不由嘤嘤啜泣起来。 几天来的焦心焦虑无休无眠,叶慕雪的鬓边又多了丝丝白发。看到何必笙伤心欲绝的容颜,他的心如刀割。何必笙对他的情义,他早已尽知。面对这样一个温文雅善的女人,二十年来已如槁灰的心,再一次开始激情如火。无奈如今主疑国摇,根本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正在叶慕雪犹豫着,不知如何去宽解何必笙的时候,何必问和叶小狐跨进了大帐。 三 “参见大将军。”何必问躬身施礼,抬起头却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动荡。一如当年他在狱中枯坐,永远都波澜不惊。 那边的叶小狐却没有这份定力,看着叶慕雪,看着父亲已现花白的双鬓,五年来的思念、伤心和委屈,霎时涌上心头,眼角已现泪痕。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叶慕雪却似没有看见叶小狐。他挺起腰来,以手虚扶何必问:“几时到的?”不等何必问回话,又自顾接道,“回来就好。如今国难当头,主辱臣忧,正是用人之际。往日种种,都已随风消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话开始虽说得坚强,后来却终于克制不住,眼光移向了爱女叶小狐,一句“回来就好”,足足重复了三遍! “爹……”叶小狐再也忍不住,扑进了叶慕雪的怀中,放声大哭。叶慕雪眉头微皱,却终是不忍推开女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声音也显得低浑温和:“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这是军帐,你这样成何体统。现在国主被困,局势危机,我们先公后私吧。”最后一句“先公后私”,却又望向了何必问。 何必问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当年和叶小狐连袂西塞,绝情而去,自己感觉也亏欠大将军太多。虽然他顽固地不肯接纳自己,但毕竟叶小狐是他的掌中之珠,当时那恩断义绝,焉能不伤老人之心?何况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大将军操劳国事之余,却连唯一的一个亲人也被自己拐走…… 呵,是拐走。何必问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不过那笑意一闪即逝,立刻整容肃穆,看着叶慕雪。是啊,现今当务之急,是如何打败叛军,解救慕容水水。正如大将军所说,且先公而后私吧。 叶小狐也想到了这一层。强抹眼泪,离开父亲的怀抱,静静地站在军帐一侧。 四 “大将军。”一路行来,何必问已完全了解当前形势,“如今慕容水……嗯,国主和总管被困藏经阁。我军虽十倍于敌,然攻伐之间,却未免投鼠忌器,恐叛军狗急跳墙,玉石俱粉伤及国主。不知大将军可有良策?” 何必问无意之间,差点直接叫出慕容水水的名字。好在及时反应,嗯了一下,小心地使用了“国主”的敬称。好在叶慕雪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点了下头,坐回帅椅问道: “嗯,贤契如何想?” “小侄……”何必问未受国封,身为白丁,不能称“下官”或者“末将”;虽与叶小狐有夫妻之实,却既无三媒六证,也无摆酒拜堂,从未得到过叶慕雪这个事实上的老丈人承认,因此也无法自称“小婿”,急切之间,只得顺着何大将军的“贤契”之称,自称“小侄”——“小侄认为,当有两策可行。” “两策?”叶慕雪双目炯炯,冷电般望向何必问。他和帐下众将苦议三日而一筹莫展,何必问却开口就敢说有两策? 要知道叶慕雪对何必问这个事实上的女婿印象并不好,当初何必问因窥觊国主慕容水水美艳,竟然藏身皇宫;后因故被关进大牢,却又拐带了自己女儿叶小狐远遁,在叶慕雪看来,这实属轻浮浪子风流无行!这种人,纵然号称五月国第一勇士,也不过有一身蛮力罢了,能有什么良策妙计! 这次慕容北斗引军叛乱,金水容向国主慕容水水提议召何必问回国平叛,叶慕雪跟何必笙一样不赞成。 只不过叶慕雪自己是大将军,执掌帅印,怕被人误会他妒贤忌能,不便公然反对。不像何必笙,一是与军中全无联系,二是和何必问份属姑侄,自可口无遮拦。 现在军帐之内,身无一职的何必问,竟然开口就言有两策,叶慕雪自然心中不喜。刚才初见女儿和他双双归来的那点亲情激荡,已被冲散,语气也遽然冷峻下来:“噢,不知贤契大才,有何良策教诲我等?” 何必问听大将军此话,不觉微愣。转头望去,却见旁边的叶小狐俏眉微蹙,愁容尽显,心下想了一想,也就明白原因。本待退身侧旁,不再多说,无奈此次归国,是慕容水水钦传,此时慕容水水被贼围困,或者正在藏经阁中和金水容一起对自己翘首期盼。此时根本不是谦让的时候,也不是赌气的时候。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大将军言重,教诲一说小侄不敢领。小侄是想,为今之计,上策莫若选派高手,闯敌营,破敌困,杀入皇城,救出国主。这样我等再无所忌,自可放开手脚,歼敌于京城之内。” “哈!”叶慕雪不觉哂笑,“我当贤契有何良策,却也是这种匹夫之勇。此策我们已议了三天,不妨把结果告于你知。漫说如今慕容北斗对藏经阁围困千重,阁前更有大魔师司空玄亲自布下的九天十地诸魔阵,极为难破。就算能闯得了营破得了阵,谁能有把握带国主出围而无伤损?金水容和国主同时被困,如有可能,以其天下第一之武功,岂不知带国主出围?” 帅帐两旁,尽皆摇头。诸军将虽然不似叶慕雪般,对何必问心存芥蒂,但毕竟此策他们已议了三天三夜,各种可能诸般变化,都已想到,谁都明白要想闯阵救人,实如痴人说梦——其实是闯阵或许不难,救人却万万无方。 何必问却仍然面如沉水,不慌不躁,沉声说道:“若是单论闯入敌阵,救出国主,我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