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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话题 清明扫墓，烧一堆冥币时，我好像嗅到了死亡的那种酸涩的味道……
1、死神的影子 尽管他隐着形，他的影子无处不在。 有时，我感觉到他在喘息，冰冷的气息冰冻着我的脖颈。有时又能听到他尖涩的嗓门在歌唱，声音细如游丝，把蹦跳成碎片的心用细线串起。 面对初升的太阳时，我的感觉青春而茂盛，我可以壮着胆子说，不怕他，哪怕他非常狰狞地来临。 我很小就知道他的存在，就知道做成了人类，想躲是躲不掉的。任何时候，他都会侵入你占有你或赶走你。他就是自然界一切生物的对头或朋友，他有个很难听的名字：死亡。 大多的时候，我们都把他忘掉了。只有他悄无声息地抓走了你的亲人朋友时，你在悲伤欲绝里才感觉到他正躲藏在你的周围，是那样的恐怖阴森。 那一天，我偶尔翻开久没读的俄罗斯诗人叶赛宁的那一声叹息：像消受新的抚爱一样，我将承受入墓前的战栗。那是他的好友突然去世时，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存在，就徘徊在自已的身旁。他惊呼：天哪，多么的可怕，也要轮到我上路了。 我太爱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使心灵化为血肉的物品， 祝福白扬，它展开枝叶， 朝绯红的水面望得出神。
我在寂静中百般地思量， 编写了不少唱自已的歌， 我还在这阴郁的大地上 因呼吸、生活曾感到幸福。
我知道，那边的密林不丛生， 黑麦不发天鹅脖颈的声息。 因此，在即将辞世的人面前， 我总是感到不由自主的战栗…… 叶赛宁先生那种畏惧的感觉，我很小就有。我还记得第一次对死亡的亲历，当然不是说我死而复生，是很小的时候我亲眼见过的，并在我心里烙下印记的事。那一天，我们同大院的一位对小孩子很和蔼可亲的老奶奶死了。快断气时，他家人就把她停放在大院里的阳光下，许多人都在伤心哭喊，我却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很像青蛙刚刚撕开那层薄皮时嗅到的带有血腥的酸味。就在那时，我看见有团黑影似的东西在老奶奶的身上渐渐离去，那时我很小很小，我就傻傻地盯着她看。很像在脱皮，脱光那层粘着阳光的皮，渐渐的一团很阴暗很冰冷的东西附在了老奶奶身上。她的四肢还有身体都像朽木头一样僵硬了。那一刻，太阳突然阴下了，一切都罩在了黑暗里，很短暂的黑暗，我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我四肢瘫软，心里一下就空荡荡了，我张大嘴哇哇哭起来，那是怕那团阴冷的黑暗把我抓走。 “谁家的娃娃呀，快把他抱走，看他吓成那样了。”有人在说，我家大人就把我抱走了。 后来，我长大些了，大人们还在讲我看死人，脸吓得惨白，嘴唇都吓紫了的事。 从那以后，我就很怕黑暗，总觉得那里藏着什么，会一把抓走我的灵魂。 我母亲去世时，我姐姐要我去看最后一眼母亲的遗体，我都不敢睁眼睛。我抓住姐姐的手，在闭紧的眼睛里看见了母亲的影子，看见她随着一团黑暗飘去，连回头看我们一眼都没有。在黑暗深处，母亲的影子是一团刺眼的光，闪烁了好久好久。我又嗅到了那种酸涩的气味，我蹲在地上哇哇吐了一地的绿色的东西。姐姐厌恶地甩开我，说我对死去的妈妈不恭敬。我可怜巴巴地看着姐姐，说我怕，那里好黑好冷。 那段日子，我特别怕黑。在黑暗的角落，或楼梯间里，我最怕一个人经过那里。黑暗深处躲藏着死亡，我知道那条咧着血口，深身漆黑的怪物，一不小心就会让它用冰冷的爪子抓走。我记得那个日子里我最爱哭，都不知道我为啥爱哭。大人们常骂，这孩子怎么长了个老鼠的胆，比女孩子都不如。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恐惧潜伏在黑暗里的那只叫着死亡的怪兽。 死亡真的来临时，我却没有那么恐惧了。 那年冬天，我已是小学三年级了吧。我从结满厚冰的木桥上滑落到冰河里。那河从小城穿过，多少人掉进河里让急浪卷走，也有多少人带着受伤的心从这桥上一蹦而下。那是条死亡之河，谁下去就很难生还。我掉下去了，那瞬间恐惧突然消失了，我至今记得河水没有想像的那么寒冷，拥抱起我时还有种暖暖的感觉。河浪卷着撞坏的冰板与我，在一个巨石又一个巨石间冲撞着。我看了一眼天，很刺眼的太阳就在头顶，然后我就啥也看不见了，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我背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狠狠碰撞了一下，很痛。我身子挂在了靠近岸边的一张破网上，那网滑溜溜的粘满了烂菜叶和垃圾。河岸边惊叫着的人就拉着破网把我拉了起来，我才感觉到刺入骨心里的寒冷。 你的命太大了，好多人都在对我说。 我却突然对死亡与黑暗没有了恐惧。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人的一生真像是在旅行，从起点到同一个终点。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到官僚，小到屠狗贩盐擦鞋之徒，都逃不脱那个终点：死亡。英雄如曹孟德，都在酒后凄凉哀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就是得意人间如那位姓秦的始皇帝，时时想着长生不老，吃尽了仙丹仙药，也逃不脱死神的手掌。“金棺葬寒灰”的时候，恐惧比草民犹甚。 人生本来就是悲剧，人的肉心里都深扎着那根刺，时时要狠狠刺一下，使你感觉到尖锐的刺痛，像叶赛宁诗里写的一样。 2、上帝的果实 死亡一直是挺吓人的词，读着念着眼前就一阵空蒙，像畅通着电线突然掐断，亮着的灯苗呼地熄灭，生命里的一切有趣都成空，人也石化成僵尸。恐惧不单是失去的恐惧，也有失去后无处寻觅的迷惘。 死亡痛吗？假如说不痛你就不恐惧了吗？可能无知觉让人更加恐惧。 可死亡仍在发生，突然的，有计划的，无预见的，有知觉的……都在发生。 走过了，遇见了，经历了，感受过了，一次又一次，你的他的死亡，你还恐惧吗？ 卢梭说过，谁要自称对死亡无所恐惧，他便是撒谎。当然，有信念的人也许面对死亡会面不改色，冷然不动。像钉上十字架的耶酥，临刑前的苏格拉底谈笑自若饮下毒酒。但他们真的不恐惧吗，生命线让人硬掐断，未竟的事业陡毁灭，不惧怕是假话，只是他们是圣人，得有尊严地去死罢了。 也有人期待死亡，当然不是那些患抑郁症的人，现实的折磨如下地狱，那么在他们眼里，死亡就是天堂。那是病态，可病态勇气里也有恐惧。 去年八月十五号，一个极平常的日子，夏天高热，阳光烤晒的空气也像燃烧着的火焰。只有凌晨也有些凉爽。我同过去一样，很早就到小区里跑步，近段日子跑步的人多了，我看着就想笑，大多是开始发福肥圆的女人，想跑着跑着就返回曾经的苗条吧？很早，只天边有一线金黄，风里还有夜的气息。很平静的早晨，没有谁知道这早晨发生的事，我也不知道，跑回家吃了早点收拾屋子，就下楼上班。哇，单元大厅里围满了警察，门边还停着救护车和殡仪馆拉尸车。我出门就看见了草地上躺着的一个长长的人。是个男人，白衣黑裤。说是早晨从十一楼纵身跳下来，压断了两棵银杏树，摔死在墙角上。老天，我就从那里跑过，我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呢？也许，我跑过时，他正站在高高的阳台栏杆上，看着远方彩色云朵，想像着那一纵的快乐呢！ 这老头我常见，脸很黑，人干瘦，爱双手背在背后走路跑步，一跑步就笑脸迎风，很快乐的样子，看不出死亡离他很近。我还问别，这老头是不是坐过牢房，戴惯了背铐子。别人说，不是，他退休前是一个国营杂货店的老板呢，儿子搞房地产发了财，给他买的这小区房。可疯狂的吵架声还是常常从他家的窗户传来，他与他的老伴，骂很难听的粗话。他们一吵架我就把窗户紧关，我不喜欢那种高分倍的吵闹。可他还是跳了楼，那个早晨他家很静没有吵闹，世界也很安静，他摔下时压断的银杏树也很安静…… 我看着他，心里想的是一个还没成熟就掉在地上的果实。人类呀，还有地球上活动着没活动的生灵们，也许正是上帝种的果树上结的果实。成熟后，上帝采摘走，因为他也喜欢成熟的果实。成熟的果实就是新的种子，撒播在他创造的土地上就会生长新的果树结新的果实。可惜，那些没成熟的果实掉在地上，是没有种子的，等着的就只有慢慢地腐烂。这就是几乎所有宗教里都对自杀结果很消极的原因吧。 自杀者的灵魂也会腐烂么？ 我看清了他死后的脸，扭歪着，眼睛斜斜地半张着，嘴角有黄牙露出来，样子很恐惧也很痛苦。 记得一位西方诗人写给死神的颂歌：假如没有你的恐怖/勇敢又在何处可寻？/假如不是为了抗拒你/爱情又有什么意义？/?你既夺取又施与/虽然竭尽所能/但你留给我们的/远比毁灭多…… 我相信，人类因为怕死，才有了高贵与幸福，有了珍惜与创造，当然因为怕死，才有了罪恶与痛苦悲伤的感觉。 我们是上帝树上的果实，我们静静地等待成熟，我们不会自行掉落毁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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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7 22: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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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8 10:4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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