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黯然销魂饭 于 2012-6-5 15:21 编辑
冬至。寒雨初歇。 西四223充斥着无以复加的黑暗,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一种不吉祥的死黑。 却是没有杀气。 这个广工近乎最乱最复杂的宿舍,显出少有的空旷和寂静,窗外的紫薇树,角落三四只逃亡的老鼠和种种传闻都在这夜里里半隐半现。 蛋炒饭又回去了,回到了这间小屋。 这里的人这里的江湖和风沙,他都久已熟悉。 因为他是住在这里的,睁眼闭眼也已二十三年了。 他的青春,他那些炽热的青春都是在这里挥霍的,那些狂狷奇想也只不过是一连串恶梦而已,可是在他恶梦中最不能忘怀的还是这个地方。 月光还没有照进来的时候,他已跪在黑色的神龛前,黑色的蒲团上。 月光如刀,一袭白衣晃眼。 他忽然站起来,撕开了神龛前的黑幔,捧出了一个漆黑的铁匣。 他用力握着,手背上青筋都已凸起,却还是在不停地颤抖。 神案上有把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他突然抽刀,一刀劈开了这铁匣。 铁匣里没有别的,却是另一柄刀。 一柄杀猪刀。
风起。 没有人看到,但是已经有人出手了。 铁匣里的杀猪刀不见了。 谁会想要一柄猪刀呢。 要一柄杀猪刀又能做什么呢,去杀猪? 这也太他妈没志气了吧。 但是偏偏就有人喜欢。
冷风如刀。刀光如月。 屠夫归位。 朱红叶身高八尺有余,长腿粗臂身形健硕,一脸横肉腆着肚子出现在旁边,手中一柄亮堂的猪刀,叫嚣着兀自发出冷光。 蛋炒饭跪在黑色的神龛前,黑色的蒲团上,双手合十。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动手吧。蛋炒饭低头黯然。 蛋炒饭终于低下了头,低下他七斤四两的头颅。 屠夫屏气凝神,内气自丹田暗生,太阳穴盲目的鼓起,周身散出一股雾气。 神马都是浮云。 不!湿父,不是浮云,是妖气。 屠夫左手画圈,凭空罩住这颗头颅,双目狰狞,握刀的右手突地举起。 猪刀一落,寸草不生。 回不了头,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杀气。 北风又起。 门突然开了,却没有动静。 门又关上了,像是从没有出现过。 呼呼。 黑暗中却闪出两个身影,却不见刀光。 书生田鸡和饿徒面包仔落在屠夫身后。 屠夫没有动,左手依旧把蛋炒饭脑袋罩住,右手举起。 蛋炒饭也没有动,身家性命依旧完全暴露在屠夫的掌风之内。 “如此良辰美景,如此大快人心之时,岂可少了我们呢。” “纵使不能成为历史,若然能参加其中,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俩人却是来打酱油的。 没有转机,没有希望,一切都是早已注定。 早在二十年前,蛋炒饭就应该预料到了。 吉时已过,这一刀是刻不容缓。 屠夫却收起猪刀,闭起眼来。
窗外紫薇树上的水滴直直往地上砸,如珠落玉盘,三两个少年像早在什么地方守候一样,踩着车从楼下经过,更年期的宿管站在被雨水打落的紫薇花前出神石化,一只白色的流浪猫受惊一般穿过花丛,飞过之地,已经被雨水压弯的断肠草猛然落下。 这只猫,两三岁。断肠草,十岁以内。少年,二十岁。而这柄猪刀,刚好斩杀九十九人。 还少一个人,就差这个人了。
山神还没进来的时候,门是关着的。 山神出现的时候,门也是关着的。 门从来就没有开过。 窗是开着的,但是没有人愿意从窗子里进出,山神也不愿意。 除非是他去见张寡妇的时候。他窗子爬的很积极。 然而山神已经在这屋子里了。 因为山神早就在这屋子里了,比任何人都早。
“游龙出鞘,寒星饮血”。 寒星剑已在山神手中咕咕作响,久未祭祀的游龙在疯狂的舞蹈。 却似在挣扎,不是猛虎胜似猛虎下山。 山神冲天飞起驾着游龙凭空画圈,霎那漫天寒星,亮的刺眼。 赤犬,开始吧。 流星火山! 田鸡当即换出紫青长剑横胸一档,反手又将长剑直直送出。仙人指路。 这似是不经意的一刺却是“醉剑”的精髓所在,似守还攻,总是慢半拍却总是能后发制人,大智若愚。 山神出手越猛越快越急,死的也就越猛越快越急。 这就是长剑的优势。 而面包仔却在山神跃起的瞬间绕至低下,转身迅速疯狂旋转。倒勾向上踢出。 恶魔风脚。一级绞肉! 山神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是每个人都想错了。 山神月步向前加速,却也恰恰避开田鸡的长剑。 寒星剑发出一声长鸣直直向蛋炒饭脑袋劈去。 猛如游龙,快如寒星。 谁能想到,山神要杀蛋炒饭。 山神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蛋炒饭。 似乎还忘一个人,一个不该忘的。 一个早已将蛋炒饭笼罩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人。 呔! 一声巨吼,霸气凌人。 不能在等了。屠夫愤怒的眼睛重新燃烧。 杀猪刀再次亮起。 刀起刀落,流星又至。寒光在蛋炒饭脑袋周边炸开。 没有风,只有刺眼的光。 蛋炒饭没有动。 究竟鹿死谁手。
“哪位剪头” “我大哥” “请坐” 擦擦擦擦擦擦 “剪完!谢谢,五毛钱” “哇” “很漂亮吧” “干嘛剪这么漂亮” “谁叫你剪这么漂亮的” “找茬阿!” “大哥,你别生气,他是我朋友,让我跟他说” “斧头帮大哥,两把斧头你也亲眼看到了,坏人呐” “你把他头剪那么漂亮,要死人的,知道吗” “不知道” “哎呀,所以说,你真是的” “呐,跟你聊的很投缘,你陪点医药费,我帮你摆平好不好” “不好” “大哥,不要拿斧头阿你,收起来先,我再跟他说” “这次帮你出头,你亲眼看见的,我没骗你阿,你方不方便,多少拿点出来,摆个十桌八桌,要不半桌也行” “哦,原来你勒索我” “大哥!大哥!大哥” “哦,你死定了,我大哥一睡醒就砍人,哇,你看他就要醒了,马上!” “我不怕,就算杀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 “出头鸟啊 手机中的老大在里面睡午觉, 哪个不怕死的,向前走一步呀!” “哦 那就是没得商量!好啊,江湖规矩,单挑啊” “ 就是一个对一个,谁也别想犯规啊”
蛋炒饭缓缓站将起来,起手摸摸自己的头,那颗重七斤四两的头颅在月光下正熠熠发光,似这黑夜中的一盏灯,一盏巨型高功率的电灯泡。 书生田鸡和饿徒面包仔纷纷过来表示祝贺,这五十块钱花的值,太值了,咱屠夫以前可是杀猪的阿,那畜生的皮毛多厚阿,可咱屠夫可从来没有失手过呢。 蛋炒饭不可置否笑笑,花五十块钱请屠夫设计的发型还真不错,下次还是要到这么剪头发。 只是可能下次就见不到屠夫了。 或许永远都见不到屠夫了。 屠夫和山神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屠夫一脸横肉却面目安详静静躺着,欧巴,这辈子值了。 山神倒下的瞬间,他又看到一颗光头在月光照耀的黑屋子里冉冉升起。 于是江湖中又见光头。
(2010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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