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kka 于 2012-4-4 16:25 编辑
【D8】 2010.07.24 晴 20:00 大岔
（原打算在叔叔家住一晚，第二天就启程去青海，没想到又是有狼，又是夏天没人，就迟迟没有要动身去青海，而且弟弟说，最近会有个节日，到时候牧民们会聚在一个山头，吃喝玩乐。这是可遇不可求，我很想参加参加。）
今天就是“基额博”（音译），是这里一个习俗。每年农历六月十三，牧民们齐聚在山里，至于干什么，海龙一开始告诉我，是一起喝酒吃肉，我就以为是一个丰收节。
早上六点半就被叫醒了，因为一会要搭从县城上来的人的便车。 等到七点快八点，终于上来了。 虽然车上坐了几个人，车兜里放了不少东西，但是挤一挤还是能坐下的，可是司机不情愿，他说我们带的三根杆子太长太细，很危险。 叔叔也火大了，说不稀罕这破车。
最后只好骑自己的摩托车上去，大伯伯和几个人骑马。 我和海龙一辆，他载我。我除了背上昨晚叔叔给我们俩个准备的包裹外，还拿了三跟杆子中的一根。
这杆子是松树杆，身直头尖，尖端处漆了红。 我一度以为这杆子是牧民用来比赛扔标枪用的。（喝酒吃肉嘛，顺便比比力气）
摩托开出了一段，冷不防前面有一辆摩托停在路边，后座拿杆的又把杆子横到了路中间，海龙因为近视没看到，直等车开到他们身前了他才大喊一声，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我俩就要撞到杆子了，我们立马弯腰，低头。 但我的杆子仍然打到了那后座的阿姨。 不幸中的万幸，我当时是横着拿杆的，要是直着拿，估计就要刺到人了，后果可轻可重。 这都归功于我平时少锻炼，拿了一会儿杆，手就酸了，于是就把杆子横着背在肩上。
一路上，海龙都在说那人停在路中间有病，估计他也吓得不轻。
我们深入到山脉的更深处，原来里面的地势更低平许多，草场也更广阔许多。 沿路有很多牛羊，还有十数间牧民的房子。 里面真是别有一番洞天，比外面更胜数畴。 这里有新疆式的平原草场，也有西藏式的巍峨群山。
几条小溪，溪水潺潺，也不知源头何来。 几条小路，曲曲折折，也不知将往何去。
青山为纸，浮云做笔，牛羊是砚，流水调墨。我来歌唱，清风和曲，快哉快哉。
上了山，往北看，两排青山分列左右，尽头是一座积雪的高峰。 曾经宽尽衣带，笑天地太窄，然而如今眼前，延绵不尽山河去，不管去往何处，都仍在这天地里。 看来，天地不曾窄过，是我心胸窄。天地不限人，人自限于天地。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气，而今此刻，尽都聚我胸际。
转身往南看，我呆住了。 一座座高耸的山峰，一层层地叠向远方，直到远得看不见，直到与天地融为一色。
山峰间朦朦胧胧的色差，仿佛是山峰间充盈着仙气灵雾一般，再加上那足以触摸到明媚蓝天的高度，我眼前看到的已然不是山峰，而是一尊尊安然斜卧的神佛。 他们正慈爱宽容地看着我…….
我就这么突然地来到众神所在之地，我就这么突然地得到诸神的接见。 我泪眼婆娑。
我抬头看看太阳。 我希望自己是一颗草籽，永远长在这里。 随草荣枯，随风歌舞…… 我希望成为草籽，永远留在众神的门前，永远地遥望蓝天白云，永远地聆听轻风流水，永远地细数日出月落，永远地沐浴于众神的一切恩泽。
这里实在太美，我一度想拍照，但一想，正因为太美，我更不能拍照。 假如以后我想念这份美丽了，我就该亲自回来看。
几英寸大的一张照片，又如何装得完这些美丽呢？ 几毫米厚的一张照片，又如何量得出我的热爱呢？
我还想过要在山顶呐喊。 我想，没有藏民会向群山大声呼喊。 那是众神所在，微渺如我们又如何敢搅扰众神、亵渎众神呢？ 你能来到众神之地，能觐见众神，已是万幸。
基额博，是向天祈祥福，求平安。
山顶上用石块围成两个圆坛，半径一米左右。 其中一个插着许多我们今天带来的松树杆，杆子上面缠着彩带，随风飘舞，有些类似藏族的；另一个坛子则圆心中空，牧民往里面放入干草，点燃，再放松枝。 松枝湿润，于是有白烟直升天际。
祈天开始了。
牧民一个接一个，围着坛子绕走三圈，边走边往坛子边上倒白酒。白酒倒一圈，再倒一圈酸奶，然后撒松子，再围着石坛撒符纸，符纸是正方形的，有红、黄、紫三色，也是类似藏民的。最后围着石坛跪成一圈，朝石坛一揖三拜。
仪式完，大家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开始喝酒吃肉。 吃罢一轮，牧民们开始轮番敬酒。 牧民好客，因此常来敬我，而我一则怕回绝敬酒不是很妥，二则今日异常高兴，所以来酒便喝。
几个好心的牧民让我别喝多了，因为怕高原反应。但是今天先是看到稀世美景，后又参加特殊仪式，还能和这么多牧民在高山之上，席着草地，顶着蓝天，吃肉喝酒，实乃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如果今天不是喝酒的时候，那我穷尽一生，也不会有该喝酒的时候。
有牧民开始唱歌了，可惜我不会唱，否则一定献上一丑。 草原有牛羊，有美酒，有骏马还不足够，一定还要有歌声。如此才称得上牧歌式的生活。
牧民们问我的第一个问题，通常都是问这里美不美。他们对这里的美丽很自豪。 我告诉他们我为何来此，如何来此，来此之后作何感想。然后牧民都说，我该娶一个草原姑娘，还当场就给我物色。 （但愿来生，长在草原，死在草原。今生不能。我的归属，还不是草原）
离开山上，我们又去一个牧民家喝酒。那是叔叔的弟弟家。 那里的草场更低平些，我感觉野牛沟的草场应该就是这样的。 他们在那一直喝，喝足一个下午。
我跑到帐篷后面，往草地上一倒。 真不知道，原来天竟可这么蓝，云竟可这么白，更不知道，原来下午竟可以只是躺在草地上看蓝天白云这么惬意，这么优游，这么满足。 希望能还回以前的无数个午后，把那些时间都用来让我继续这么看着蓝天白云，一直看一直看，直到我老死……
草地上又出现了鹰。 也不知还是不是那只苍鹰，它一直在那久久地低回，低得我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三生七世前，我是否也在哪个美丽的地方见过你呢？你是否为我驻足停留过呢？我又是否凝眸过你，亲吻过你呢？ 当然，你必须是一只雌的。
今天没擦防晒的，晒伤了耳朵，手，还有脸。 草原男子的美，不在于英俊，而在于潇洒。
后来，我先行回家。翻越草场时，冷不丁遇到了大狗。
当时我正低头走路，突然前方一声咆哮。 抬眼一看，乖乖不得了，一只彪悍的大狗蹲坐在10米开外，我心里暗叫死了。 正在我思索该怎么办时，它不按规矩出牌，竟然没等我想好就朝我跑了过来。
它那块头，一口就足以撕裂瘦弱的我，更何况我正是瘦，全是骨头，而狗儿们最爱的就是啃骨头了。 幸好我临危不惧，没有转身就跑，不然它必然认定我是坏人，肯定穷追不舍，而在平地上我跑不过它，在草地上更加跑不过它，这样的话，等其他人听到惨叫声再过来的时候，我这狗粮估计已经被狗儿吃得所剩无几了。
它在快到我跟前的时候叫了一声，我意识到这是它还不确定我是否就是坏人的表现，于是我立马喝了它一声，就像狗主人看见狗儿使坏时严厉的语气。 果然，它定了一下，我正想说自己是英明神武、盖世无双，降狗大英雄，它竟然就朝我扑了过来。 它立起来的块头，都能有我那么高了，顿时一股乌云蔽日、天地无光的感觉。
不是扑过来咬我，而过来扑过来跟我玩。 玩什么呢？咬手指！ 我只好暂时跑个龙套，做一回独臂神尼，拿空袖子给它咬。
它越咬越兴奋，我怕它久而久之就不满足于咬一只空袖子，想换个口味，咬咬小腿什么的。 俗话说得好，祸不单行，正当我全力与这只狗儿苦战三百回合之际，前方突然又响起一声咆哮！ 还有一只狗！
苍天啊！我是说过想成为草籽，但是是在祭坛的山上，不是在这块草皮上啊！
我马上朝山下牧民家的方向转移。 一面与这只狗儿周旋，一面提防着刚刚从岩石后面转出来的另一只大狗。 这第二只狗也是一只大块头，不过它只是蹲坐在那，并不过来，它似乎觉得两只狗争抢一根骨头很没有意思。
这样，我和第一只狗慢慢周旋到了山下，让牧民把它领回去了。
脱离了大狗后，我再回想刚刚的经历，就联想到，假如我在去青海的大路上遇到了狼，我就在狼朝我扑过来的一瞬间，拿衣服包住狼的头，然后把狼按倒在地，施予一顿乱拳。 把狼打晕后再扔回山上，最后在狼身边留下两条我的玉米香肠，一条用来赔偿医药费，一条用来赔偿精神损失费。
今天此行，我已经明白，青海的草场不可能比这里更美，青海的牧民也不可能比这里更好。 不止青海，没有地方能比这里更美好了。 何况，这些天来，很多叔叔阿姨问我，出门前有没有告知父母，出来后有没有给他们打电话，不要让他们担心…… “他们该相信我，我这是在长大。”我这么回答。但是我在脑海里还是看见了爸爸在叹息，妈妈在哭泣。
凌晨三点多，喝醉了的大伯回来了。他们在那喝足一天。 大伯喝醉了，爬上了马就不省人事，是马儿自己把大伯带回来的。 真是匹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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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6:2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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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4 19:4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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