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小城里连知了声听起来都懒懒地。他又来小城了,不过这次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个女孩有好看的酒窝,笑起来的样子甜的象隔壁阿婆家酿的糯米酒。碰到然然的时候,他眼底显过一丝丝的愧疚。然然装做没看到,只是淡淡地和他搭讪:“你女朋友啊?很漂亮哦。”他带着女孩穿梭在他们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小吃店,江边,看日落,打水漂。女孩笑得咯咯的响,然然听得一阵眩晕。他怎么能这样对我?然然心里这么想,可她从来不会说出来,她依然笑着看他们打她家门口经过,偶尔聊上两句。 这个暑假对她来说,比一生还长。她每天看着桌上的那本日历发呆,闷的慌的时候,她把日历一直撕,好象这样时间就会过得快一点,可是过了几天,她又重新把它们粘回去,她这样矛盾着,怕见他,又怕再见不到他。多数的时候,她宁愿日子慢点,至少可以象现在这样,远远地望他一眼,那怕他伤透了她的心。
一个暑假就这么来来回回在她手里过去了。
他要走的前一夜,突然把然然叫了出去。一路上,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把头压得低低地。然然跟在他旁边,偷偷地打量着他,望一次,脸红一次,就象小时候偷吃被大人当场抓住一样。
那一夜,他们走了很远,很多年以后,然然依然记得那晚的星星亮晶晶的,像镶在天空的宝石。
(四)
爷爷走的那一年,然然刚满十八岁。她已经是镇上知名中学里高三班的尖子生。 她每个学期都得很多奖状,有评三好学生的,有竞赛第一名,大大小小的贴满了爷爷的睡房。每次她拿了奖回来,爷爷比她还激动,把奖状瞧了又瞧。再倒上一小杯酒,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喝着酒,喝得兴起了,还会把京胡拿出来,擦拭干净拉上一段。
爷爷打小家境不好,没进过学堂,17岁那年就被祖父送来奶奶家入赘。这件事情,对于性格刚烈的爷爷,那是他一辈子的痛。
爷爷有点重男轻女,对两个姑姑的爱护,向来不如两个儿子。但是对于然然和妹妹,却是珍如珠宝。
妹妹小时候很调皮,老和男孩子打架,经常是带着一身伤回来,又怕被父母责骂,只有躲在爷爷家里。爷爷也训斥她,可言语中分明带着疼爱。对于爷爷这般纵容孩子,然然的父亲总是既诧异又无可奈何。
然然因为离家远,住在学校里,一个月才回来一次。爷爷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给她送衣物。然然很挑食,每次回家,奶奶都会唠叨着说我家然然又瘦了。寒冬腊月,爷爷为了让孙女吃上可口的菜肴,把盛菜的玻璃瓶裹在内衣里,菜到然然手里的时候,热腾腾的,爷爷的衣服却被菜汤打湿了。然然每次见到站在寒风中等她的爷爷,鼻子总是酸酸地。
爷爷就这样走了,甚至没得及和然然说上一句话。爷爷被安葬在然然家对面的山坡上,那里是然然上学的必经之路。坟地是爷爷生前就选好的地方。以至很长一段时间,然然都感觉爷爷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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