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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千里戈壁

【小说连载】你凭什么确定,你一生所见到的,全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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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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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26 10:27: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道童
当你跟一个地道的重庆老百姓聊起古镇,第一个印象就是磁器口,磁器口算是重庆民俗文化的瑰宝,尽管就是那么一条狭长的青石板路,而且目前已经被各大民俗商业占据,原汁原味的川东古镇,早已透着浓烈的钱味。
磁器口在重庆的人文历史上地位举足轻重,如果和人聊起,必然有人会提到两个人,一个是当年成功逃脱的华子良,另一个就是曾经在现在的宝轮寺里避难的建文帝。
建文帝在历史上是个传奇,也绝对是个苦逼。作为朱元璋的嫡孙,却在继承皇位后仅仅做了4年的皇帝,便没有天理的遇到了靖难之役,于是开始了漫漫逃亡生涯,期间曾在磁器口的一座寺庙里隐居,于是该寺庙后改称“龙隐寺”,直到十多年前才更名为宝轮寺。
可是在几年前,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还有一个地方,是关于建文帝的。那个地方叫龙兴,今天的故事就发生在那里。
第一次与龙兴结缘是在2004年,而最近一次去却是在两个月前。龙兴地处在现今的渝北区,原名隆兴。
是重庆难得一遇的清幽的古镇,与磁器口的嘈杂和喧闹相比,这里的人似乎更喜欢打麻将和聊家常,相传建文帝逃难时经过此地,也躲进了当地的一座小庙的佛龛底下,从而逃过了燕王追兵的追杀。
也许他对庙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否则为什么总往庙里躲。此后隆兴就更名为龙兴。龙兴古镇的街上,有家打铁铺。打铁铺的对面,有家豆花饭。
本来我以为我不会再与这个地方有所交集,除了那青辣椒和红辣椒组成的太极阴阳油碟,以及那种原汁原味的疍水弄出的豆花,令我吃得热泪盈眶。
2004年,我接到一个道上朋友的电话。说是龙兴有家大户人家,请他到他们的祠堂里“看墙”,
我这个朋友是在较场口十八梯附近一个比较有名的水碗师傅,而“看墙”在他的专业里来说,就类似于我们的问路。
而需要请他看墙,想必是遇到些奇怪的事,而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去,则说明他觉得他一个人是搞不定的。
这次的委托人是当地世代的望族。由于当地不止一个望族,所以我也不方便透露他们的姓氏。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这家人聚集了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子孙,一起来为一个家族里的一个老人祝80大寿,按当地的民俗,大家在长街上摆流水席,菜肴丰盛,但是就是这期间,却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先是整整一个上午,米饭总是蒸不熟,由于人多,蒸子饭也比较快。其次是回来的后辈有些带了小孩来,而那些小孩一进祠堂就狂哭。
怎么都劝不住。当时我这朋友一听,就赶了过去,他告诉那家人,饭总算蒸不熟,其实是因为家里办喜事,却没有上香告知祖宗,于是祖宗有点生气。
而小孩哭,也是祖宗在逗小孩子玩,由于有些孩子眼界很低,对老祖宗苍白的脸给吓着了,于是就狂哭不止。
我这朋友说,其实解决的办法非常简单,饭不熟,那么就赶紧给老祖宗供香供饭就可以了,而小孩哭就相对比较麻烦,必须得立个水碗。
所谓立水碗,就是取碗一只,碗底撒下米,倒上小半碗水,然后取3只筷子,呈敬香的样子用手扶住立在碗里,然后告诉老祖宗们,是家里的孩子回来了,求老祖宗不要吓孩子们,然后从筷子顶端淋水,然后松开扶住筷子的手。
如果筷子倒了,就说明老祖宗没接受,如果筷子直立起来,就说明老祖宗答应不再吓唬小孩了。
于是我这朋友按照道上规矩替他们做了,祖宗也答应了,本来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却在他离开龙兴的当天晚上,族人里有人起夜上厕所的时候,经过二楼的走道时,低头看见楼下堂屋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穿青布长衫、手拿一本书,摇头晃脑在念文言文的老人。
上厕所的人以为是家里那个嫡子嫡孙在回味自己家族的过去呢,于是客气的打了个招呼:这么晚还读书呢?却见那个老人转过头来,张着嘴,歪着下巴,脸色苍白,直勾勾的看着2楼上的人,接着忽闪几下,就消失了。
于是这一惊就不轻了,高烧、卧床、还胡言乱语,有些人信了有些人不信,不信的人嘲笑他是昨晚喝的太多,清醒了就没事了,信的人就联系到先前的怪事,觉得是我那朋友没处理干净,于是电话里骂了他一顿,并要求他立马过去,还不能让街坊邻居知道。
于是我朋友叫上了我,跟他一起去。之所以叫上我,是因为鬼现行了,这说明这只鬼必然是有道行的,他不抓鬼,也只能我来办。那是我第一次去这个地方,路特别不好走,我不是建文帝,不要担心有人追杀,但却被那家人一次又一次急促的电话催得有些心烦。
到了那家人的祠堂里,免不了让我朋友挨上一顿臭骂,说什么招摇撞骗之类的,我那朋友也是老江湖,他能体谅这家人的心情,也就没计较。
我遣散了不相干看热闹的人们,关闭祠堂的大门,在头一晚他们说见到鬼的那张太师椅上,开始罗盘问路。结果是令人悲催的,这里果真闹鬼,并且这个鬼能力很强。
是好是恶还无法判断,但是能有如此大力量的鬼魂,很难让人相信是怀着善意。于是当晚我和我朋友就住在二楼的厢房,打算一睹这只鬼的真身。
在那之前,我让这家人的带头人,取来了族谱和一些家族老人的相片,最后才得知这家人从清朝光绪年间就已经在此定居,历任农民、长工、小地主、大地主、地方名门。
看了那些照片,感觉没有多大的价值,因为那些照片几乎都是民国时期才有的照片,而且基于照相技术等原因,很模糊。也分不出谁是谁。
到是一个带着小毡帽的人,穿着黑布长衫,挽着袖子,从1899年的那张照片到1928年的照片里都出现过,看样子是个仆人,虽然岁数上看上去是在逐渐苍老,却能够分辨出是同一个人,因为下巴都是有点歪。
应该是一个世代为仆,侍奉了好几代的老爷。有他出现的最后一张照片,背后写着民国十六年,也就是1928年。我指着照片问家族里的人这个人是谁,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也许是身份仅仅是个仆人,
能让他一起照相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仆人就跟当年宫里的太监似的,没有地位,低声下气,所以这就是人的命运不同,吃着同一种米,喝同一种水,却因为际遇与自身的修为,导致完全不同的人生。
当晚住进二楼厢房,我不知道这家人是刻意的还是怎样,房间里的床竟然真的是以前那种古床,我虽然胆大,但是睡这样的床我却是怎么都不能睡着的。
于是夜里一直在玩手机,大约到了夜里2点半的样子,一阵之乎者也、悠悠荡荡的念书声让我听到了。
于是我踢醒我身边睡的很沉的朋友,我俩本来就没脱衣服睡,立马起身,在门边轻轻开了一个缝,朝着楼下张望,却只闻读书声,未见读书鬼,
太师椅上什么都没有,但能够辨别出,那声音确实是从一楼传上来的。我们蹑手蹑脚的打开门,伸头到栏杆边张望,读书声传来,太师椅上依然什么都没有,我感觉念书的声音非常近,近得似乎就在我的脚底下。
想到这里,背上冒起一阵冷汗,地头从地板的缝隙里张望下去,一个青布长衫的老人直挺挺的站在我的正下方,张大了嘴巴,下巴还是歪的,抬头望着我。
我吓得退了几步,靠在柱子上,离开了那个缝隙,也就看不到,继而念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也许是今天玩够了,也就回去了。从歪扭的下巴来看,我几乎就能断定是他,唯一的区别是,这个鬼看上去要老很多。
在目前我们经历的看来,有两个问题是我怎么也没想通的。第一个是如果他是一个仆人,为什么会念书?那时候的仆人能有口饭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来的时间念书呢?
第二个问题是,从之前的遭遇来看,这个鬼似乎根本就知道有人在二楼等着他,
他念书,好像就是故意在引我出去。
想到第二点,我就害怕了。从来都是鬼绕着我们走,这个鬼若是顽皮也就罢了,兴许还藏着一段什么故事,如果要是个对自己的鬼力很有自信的,根本不用害怕我这个年轻人,玩死我都当不了下饭菜。
吓得不轻,于是当晚不敢再睡,硬生生把家族里的另外两个人叫来我们的厢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晚麻将。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我朋友开始拿着照片在古镇里的茶馆中穿梭,渴求能有一两个对这家人比较熟悉的老人,能够给出一点点线索,最后路过古镇里唯一的一处道观,寻到一个老道士。
道士告诉我,他认识照片里的这个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60多年的修道,也正是为了这个人。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把自己腾空,交给了这个道士。道士的名讳,我不敢提及,他告诉了我自己修道为此人的原因。
那是1934年的时候,四川各地混战,粮食歉收,很多人也被抓去做了壮丁,凡是有山的地方,就有土匪,那年道人才10岁,是被这家人家的祖宗从缙云山上请来修道的小道童。
至于为何要请他来修道,就要从头说起。1898年的时候,康有为和梁启超发动了戊戌变法,可是最终失败,于是当年一些饱学之士为了躲避清廷的追杀,分散逃亡各地,在那一年,这家人的老爷出门的时候,遇上一个看上去脏兮兮的像讨口子似的乞丐,一把抱住老爷的大腿,一边哭喊,一边求老爷的收留,还号称自己是禹王的后人,是因为变法的失败不得已逃到川东僻地。
说到禹王,这家人也长期自称是禹王的后代,谁都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而大禹的故乡就是重庆,大禹的夫人叫做涂氏,重庆至今还有一座山是以大禹夫人来命名,几年前在长江里被炸掉的“呼归石”,也正是因为涂氏呼唤夫归的传说得名。
这家人不知道祖上哪个祖先说了句我们是大禹的后人,于是世世代代以禹王子孙自居,甚至在家族最得势的时候,在当地修建了禹王庙。
老爷一听这个人的身世如此可怜,加上他自称禹王后人,于是就收留了他,让他做了家里的仆人。侍奉了几代主人以后,这个仆人开始有了小动作,他因为收到当地一些传教士的教唆,偷偷从老爷的家里偷钱,把钱给传教士,传教士就会给他很多外地的书籍。
于是久而久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爷发现了,巧的是发现的那天,正好是镇上几大望族齐聚的日子,于是老爷觉得在外人面前丢不起这个人,便当众宣布对这个仆人执行家法,那个时候,这个仆人58岁。
我问老道人,他们家的家法是怎么样的一种方式。老道人叹了口气,割舌头,活埋。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想象当时的那个年代,或许这也是维持一个家族在一片区域内的影响,所采取的一些逼不得已的措施。
道士接着讲,当时活埋了这个仆人以后,那家人边隔三差五的闹点小毛病一类的,今天狗又死了,明天孩子又发烧了,家里人议论纷纷,于是很容易就把话题扯到了那个前不久刚被活埋的仆人,一些女眷开始烧香念佛,甚至有人提出,要挖出仆人的尸体,
进行厚葬,当老爷最终同意挖尸的时候,却发现尸体早已经不见了。
附近有野猪和狼,埋人的地方也有些动物的皮毛和血迹,于是大家猜测,这人是让野兽给拖出来吃掉了。命丧人手,尸入兽口。
这在任何一派的行家来说,都是永不翻身的典型。人说丢命不丢魂,现在连尸首都不完整,如要成鬼,必是恶鬼。
老爷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捐了很多钱,修了一个小小的道观,并从缙云山请来一个道童入观修习,并以此来镇压埋在道观后山的那个冤魂。
眼前的这个老道士,就是当年的小道童。道人显然也是懂得玄术之人,否则他是不可能镇得住的,但是他告诉我,自从重庆解放以后,国内开始了对外来宗教和本土宗教的大肃清,儒释道唯有道家不失本宗的留存。
他60年清修,这个镇上的每一个人他都了如指掌。听到这里,我想我应该开口告诉他,他奉命镇压的那个野鬼,非但没有被镇压住,现在反倒出来吓人了。老道士一听,脸色就变了,
于是他立刻从房里取出木剑铃铛,换上道袍,拉上我就直奔了那家祠堂。
道家的法术有他们自己的玄妙之处,我是旁门左道,对方式方法我不便多说,我只能说他摇铃喊魂后,看样子是喊出了那个仆人,别门派的招数我们也不太方便在场,但是好奇心驱使我躲在门后偷听,却意外听到了道士隔空喊出的一段话。
文绉绉的,但是大意如下:我们认识有60多年了,虽然人鬼殊途,我知道你喜欢读书,我还常常在观里读书给你听,找不到你的尸体,我也在你的旧坟前给你烧了不少典籍,你我虽然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但是多年来我早已把你当作挚友,如果你安身立命,好好修炼,我还和以前一样对你,如果你破了规矩,出来吓人,我就只能把你收走。
说了很多,但大致内容就是这些,而且说了很久,让我感觉好像是他俩人鬼在语言上对峙,我却全然听不到那个鬼的声音。
就这么过来差不多快要1个小时,道士才来敲我们的门。进门时,我注意到他的中指上缠着一圈红绳,道家的手法我多少还是见识过一些,他们炼绳的方式和我们大致相同,不过我们野门野派,不如他们讲究些架势。
看他缠在手上的绳子,我知道他已经说服了这个仆人,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仆人的鬼魂搞不好正站在他的身后,被红线牵着,准备辞别带回道观。
我问道长,已经完了吗。他说是。
然后我问他,需要我们帮你送他上路吗?
道士摇手拒绝了,他说,他会把仆人的鬼魂待会道观,正式问名立牌,终日长香供奉,盼他有一日修成得道,升天为仙。
我不是道家,升天为仙我到是不信。不过我佩服这个道长的心境,也许这才是真的上善若水与世无争,
为了师付的嘱托,为了别人的一次求助,他竟然将一个承诺苦守了60多年,并打算继续下去。
于是我跟我朋友陪着道长,慢慢走回了道观,这一路上我才惊讶的发现了一个东西,原来从祠堂到道观的路上,每家每户的窗户上都雕上了一些道家的符号,还有八仙过海图,不用说,肯定是这位老道瞒着人干的,想必正是因为害怕仆人回去祸害那家人,故意在沿途的路上弄了些引导他的符号。
于是此时我对他的敬仰油然而生,我觉得,我和我师付一生度鬼无数,却难得有这样让鬼魂自己回头、自己悟道的胸怀,我们却往往为了解决麻烦而制造一些新的麻烦。
想到此处,我非常惭愧。辞别道长和那家人后,我很久没有回去龙兴古镇,却在2006年年底的时候,听说了老道长去世的消息,由于老道长在镇上虽然少言寡语,一心清修,但是毕竟德高望重,于那个家族也有大恩,2007年的时候,他们号召各方捐资,重建了道观,并收留了一些居士,在观内清修。
两个月之前,我故地重游,却发现什么都变了。原本想要进殿缅怀一下那个曾经在路旁给冤魂指路的道长,却在踏进观门的那一刻被一个自称居士的人上来请我捐钱,而这个人是从观门内的一个小卖部里走出来的。
我瞬间什么都懂了,于是拍下一些相片,对着三清殿肃然鞠躬,然后默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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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26 10:46: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笙泪
2007年5月28号,对于这一天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天我一个高中同学找到我,说她撞了邪。
于是我将不得不花点时间来介绍我这个老同学。16岁的时候,我们刚刚升上高中,年少懵懂,无法无天。这姑娘是我的同班同学,且同桌。不仅同桌,她的宿舍也和我的宿舍仅仅一墙之隔。
她在我人生中的出现,成为了一个女人的智商和胸部大小是成反比的铁证,而她也是我初恋的对象,我指的是暗恋。
也许是我表达喜欢一个人的方式相对另类,所以我常常用吓她的方法来引起她的注意,例如往她文具盒里放只青蛙,抽屉里放双臭袜子等恶劣的手段,最恶劣的一次,我把拖把倒立,挂上一个衣架,衣架上挂一件白衬衫,然后看她进了厕所门,就把拖把伸到窗户那里去,像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继而我享受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很恶劣,我知道。
她也因此跟老师提出不再与我同桌,于是直到我辍学,我们都始终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所以这次找到我,我除了回味当年的青涩以外,作为一个男人,我也忍不住用余光打量了她的胸围。
她说,她在2006年的时候撞了鬼,之后一直恍恍惚惚,精神不振。工作和生活都受到了影响,找了很多师傅看过,医院也去过,却始终无法解决。后来听别的同学说我目前在干这个,也就找到了我。
我们约在江北阳光城的一家茶餐厅,在说了一些好久不见的口水话以后,她便开始告诉我整个事情的经过。
她大学毕业以后,不知为什么,就成了一个资深夜店妹,我倒不是说她喜欢泡夜店乱来,至少她是个贪玩的人。对于个人的人品,我也不多做评论,对于她撞邪的经过,我还是听了个明白。
06年6月,她从较场口得意世界的某个夜店里玩了出来,准备打车回家,刚出了夜店的门口,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凉风,一丝凉气像是从脖子窝里被抽了出去。
于是她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回头看,发现身后没有人,地上却有个人的影子。
她的家庭是非常传统的家庭,所以和一般人相比,她也更信鬼神,看到一个无端就出现的影子,她吓得在路上狂奔大叫,路人都不会理睬她,因为从夜店里出来的很多妹子,都多少因为某些娱乐节目的影响,显得有些许奔放,早已见怪不怪。
对于“上邪”,我是遇到过不少的。这区别于“鬼上身”,而鬼上身,则大多数的表现和万州吉婆婆一样,指的是让一个灵魂附身在一个活物身上,而原本这个活人或多或少是不被本身意志所控制,若非专业人士,被鬼上身就绝对不是个好玩的事。
所谓上邪,是指一个人被鬼怪的力量所影响,继而产生一系列无法找到原因的身体影响,如莫名发烧、口干舌燥、周身乏力等,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撞邪。
我这个老同学,在看过医生以后查不出任何原因,却依旧身体不适,这就是典型的上邪。
而对于她这种莫名的上邪,往往是非常不容易辨认和区分的。
我问她,你是在得意哪个场子里玩的?她说某某某,我说当天还有谁是和你一起的?她说没谁了,就她一个人独自去玩的。
看来从她身上是别想再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于是当晚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得意。
夜晚的解放碑商圈,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我算是个方向感不算太好的人,我也不喜欢逛街,站在解放碑中间,我觉得那四个豁口看上去是一样的。
所以来解放碑基本上除了买书和音像制品,看就是去好吃街吃东西,鱿鱼须、章鱼丸、大肉串、撒尿牛丸、肠粉、麻辣烫等,所以当你认识一个味觉动物的时候,就千万不要怀疑他曾有过非常彪悍的人生。
得意位于解放碑的南侧,紧邻十八梯和中兴路,十八梯曾是重庆奇人异士最为聚集的地方,就像是古时候的酒馆,中兴路则是一个跳蚤市场和旧货市场,任何你感兴趣的老物件,你都能在那里找到,至于真伪就很难说了。
而得意坝坝作为重庆夜店的聚集地,生意红火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我蹲在得意夜场聚集地的街对面,那里有个轻轨站的入站口,仔细观察从那些店里走出来的形形色色的人。
有人吵闹着打电话,有人为了争出租车而大骂,有人低着头哭哭啼啼旁边总站着个一个一副今晚有肉吃的嘴脸的人,有人开心的拥抱,亲吻,有细心的男士把车停下然后来给女士开门,有门童在打呵欠,有挑着冰糖葫芦的大妈大婶,有默默坐在台阶上发短信的眼镜男,有喝醉的也有装醉的,有老男人带着小女孩的,也有老女人带着小帅哥的。
似乎眼前就是一个城市夜生活的缩影,而曾几何时,吃完晚饭守在15寸长虹牌黑白电视机跟前,一遍又一遍的看西游记红楼梦,连个广告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就是最大的幸福。
实话说,很怀念当初那种泛黄的岁月,而自从我学会了上网,家里的高级彩电就成了个装饰品。我甚至也开起了夜店。解放碑是个不夜城,人气非常旺,而通常这种人气旺的地方,鬼却成了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守到夜里快三点,睡意渐渐也就来了,于是打算今晚放弃,然后回家。第二天我没再去得意夜场,因为我感觉我的收获会和头一晚一样,我打电话给我的老同学,希望她能够细细再回忆一些片段给我,例如是几月几号,这样我能看看那天是不破日,又例如晚上喝酒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等等之类的。
她说她先翻翻那几天自己的QQ日记,没一会就回了电话给我,说那天是6月5日,2006年的6月5日。我不是万年历,所以我不能准确记起那天的黄历是情有可原的。
于是我开始在网上查询,在搜索框里输入了“6月5日”正准备再打上“黄历”的时候,一条相关热搜出现了,于是这一天我才想起,是重庆大轰炸事件的纪念日。
轰炸嘛,死人嘛。死人嘛,变鬼嘛。看上去似乎还有点逻辑,于是我还是先查了查当天的黄历,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就静下心来仔细回味了当年那场大轰炸。
在1941年的6月5号这天,日本鬼子对重庆进行了轰炸,投弹多达2万多枚,官方报告的死亡人数有1万多人。官方嘛,你知道的。而事实上当时在轰炸过程中,较场口一个能容纳4千多人的防空洞里就挤进了1万多人,最终因为空气不流通,大多数被闷死了。
至于怎么会有人活活闷死,各方说法不一,有人说日军投下的是毒气弹,有人说燃烧瓶之类的东西堵住了防空洞出口。
从那以后每年的6月5号,重庆的上空都会习惯性的响起那种鬼哭狼嚎的空袭警报,提醒着人们不要忘记这样一段过去。而作为一个有故事的城市,任何一个事件有几种版本都是能够理解的,例如某年3月某个部队枪支被抢哨兵被杀,坊间版本多大几十个,却没有一个能够说服老百姓,悬案悬到了今天,也许最终的结果照旧是不了了之。
而当年那个防空洞的旧址,正好就在得意坝坝的正对面,也就是我头一晚蹲点的轻轨站旁边。
于是我产生一种想法,若是当年大轰炸留下的鬼魂,只在死亡当日也就是6月5号出来作怪,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看看日历,今天是5月29号,再过几天就又到6月5号了,也许到了那天,一切都将会有答案。尽管是我的猜测,但是我还是决定冒险一等,一来我那朋友已经被缠了一年了,也不差这几天,二来我得证实我的想法,如果错了,再另寻他径。
当下我便打电话给我的老同学,我说也许我找到点线索,但是要等几天。心想反正她也不用跟着我一起出现,所以过程对她来说原本就可以完全忽略,她需要知道的,仅仅只是结果罢了。
挂完电话后,我又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生打了电话,这个女生天生阴阳眼,她就是小娟。小娟在我帮助她处理好灵缺的事情以后,常常会跟我打电话,会聊到今天又看见什么了,昨天又看见什么了,原本很排斥这种特殊能力的她,也渐渐习惯了自己的体质。
这种东西是天赐的,尽管它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你用这能力作恶,将下场很惨,但相反你如果用于帮助该帮助的人,甚至做个普通人,它便是有价值的。
而我邀请小娟跟我在6月5号当日一起去得意看看,她犹豫了片刻,想来是多少还有些心理上的障碍,毕竟是个女孩。不过她最终是答应了我。
于是中间接近一个礼拜的时间,我都在做了些侧面的调查,也研究了一些二战陪都事情关于较场口的一些正史野史,同时也不断在给小娟做做工作,我并不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个以鬼魂来营生的人,如同我一样,于是这次请她帮忙,也是为了在第一时间能够把事情处理妥当,毕竟一年只有一天6月5号。
到了6月5号当天,我约了小娟下午早点来解放碑,于是在罗汉寺附近吃了鸡汤铺盖面,我被那碗面感动了。
然后我俩就这么聊天打磨时间,很快晚上9点了,夜场也开始了,我和小娟就站在头次我观察路人的轻轨站门口,请她开始仔细观察有些看上去很不一样的人。
到了快接近11点钟的时候,小娟突然激灵了一下,略带恐惧地凑向我,低声对我说,在对面的报刊亭后面,好像站着一个人。
我看不到,就请小娟跟我说下那个人的长相。她说,长得很像是个叫花子,衣服黑黑破破的,没穿鞋,是个女的。
说到叫花子,我只能想起一个蓬头垢面,蹲在地上,对面前的小孩说你骨骼惊奇,然后手里拿着一本如来神掌的人。
而这个人我很难将他想象成一个女人,我知道小娟看到的就是鬼,因为我没有看到。当我正准备过马路,照准小娟说的那个位置抽一绳子,抓住了再说的,小娟拦住我,对我说别急,她现在跟着一对男女走了。
我问是哪对男女,她指了指我看,然后说,她看见那个女鬼把头凑到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上,吸了一阵烟出来。
坏了,这只鬼是吃阳气的。我赶紧拉着小娟过马路,朝着那对男女走去,突然小娟使劲拉了拉我,对我说,这只鬼好像察觉到我们俩是对着它去的,跑掉了,小娟还特别跟我形容了一下这个鬼跑的方式,不知道我有没有理解错,在我听来,好像那只鬼动作很快,移动的时候会有那种拖拽感。
想到这里,我又是好气又好笑,到手的鸭子飞了,还被惊着了,这下要再抓它,恐怕是困难了。
然而我忽然想到,我可以找到这个鬼的一些残留的灵体,然后用召唤的办法把它给叫出来啊,于是我追上那对男女,慢慢的悄悄的跟在那个被女鬼吸了阳气的男人身后,然后伸手拔了他后脑勺的几根头发。
这个男人显然对我这无礼的行为非常恼怒,我赶忙赔笑脸道歉,说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于是那个男的见我也道歉了,转过头,低声骂骂咧咧的走了。
他到底在骂我什么我没兴趣知道,手里扯到一些他的头发,这就足够了。
虽然已经是大晚上,但是附近人还是很多。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和小娟步行下了得意的地下车库。
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将缚灵绳围了一圈,圈中央撒下米,再在四周撒了些硫磺粉,然后念咒喊魂。
由于不知道这个女鬼姓什么叫什么,我只能大致按照小娟的描述拐弯抹角的找到这个灵魂,试了比较久才成功。
我让小娟代替我来问话,于是从问到的话里,我们得知了这个女鬼的来历和身世。
和我猜测的一样,她真的是当年大轰炸时候死在防空洞里的冤魂。
不过从她口中说来,我又得到了一个和各方解释完全不一样的版本。当年日军空袭,来得突然,解放碑一带自古以来就是重庆城最热闹的区域,人流量很大,而且人很多,大家一听到空袭警报拉响,就开始慌忙涌向离自己最近的防空洞,
于是较场口那个仅能容纳最多5000人的防空洞,硬生生的被塞下了1万多人。由于挤了太多人,最先进入防空洞本来该庆幸的人们反而成了最倒霉的人,在拥挤途中,不少人就已经被踩踏致死。
最可恨的是当时的警察害怕防空洞里的那些人逃窜到大街上,就将防空洞的铁门锁了起来。而就在关闭大门后不久,日军已经不再投放炸弹,开始改扔燃烧弹。
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燃烧弹的威力,漫漫的汽油,烧起来没完没了。浓烟弥漫,很快就灌进了防空洞里,这使得原本就呼吸困难的防空洞里的人变得更加窒息,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人被活活呛死。
而眼前的这个女鬼,是和其他人一样在洞里避难的老百姓,她还抱着她几岁大的孩子。
她的个子小,抱着孩子蜷缩在洞壁边上,躲过了重重踩踏,却始终没能躲开烟雾的攻击,于是窒息昏迷。可是并没有死去,至少这个女人没有。
然而最可恨的是,轮番空袭之后,当时的**开始出动救援,看到洞里死了这么多人,竟清一色当作死人拉到朝天门烧掉了,而这个女人原本只是昏迷,却被当成早已死去的人,活活烧死。
这叫死于非命,按佛家的话讲,这种死法是不能够超生的,于是她并没用像其他死去的人的鬼魂一样。
去自己该去的世界,而是回到当年的事发第,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出现,却只是为了寻回自己失散的孩子。由于死前因为窒息被误以为是尸体,所以她才迫切的需要那么一口气,正因为需要那一口气,她才在每年这个时候出现,挑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吸上他们的一口阳气,却没有想过这样会给一个活着的人带来伤害。
我从来都不会去责怪一个鬼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因为它原本就是亡魂,如果要求一个亡魂去做这做那,那是撒子的行径,我显然不是个傻子。
在听完小娟转述了这个女人的故事后,我竟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对待这个鬼魂。它害过人,可恨,但是同样它自己也是个可怜的亡魂,
因为战乱流离失所,
怪国家弱小受欺负,
因为避祸却被锁上窒息,
怪当时的警察,
被误当作尸体然后活活烧死,
怪自己没有醒过来,
于是死后它仍然责怪自己没能找到自己的孩子,从此游荡人间,年复一年。
从小娟的话里,我听出了她对它的怜悯。对于一个早已超过了49天清醒期的鬼来说,将它彻底打散和带路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最终我在停车场里找到一个空的油漆桶,将事先画好的送鬼咒文连同念咒一起,略加惩罚,送走了她。
同情她是一个有所牵挂的母亲,我没有将她灭掉。最后我在油漆桶里烧了咒文,
包好烧尽的灰,第二天带给我的老同学,让她冲水喝下。
事后我明白了,重庆众多夜场,却只有得意做成了气候,莫非是因为这里发生的这些故事?
而那些夜夜笙歌游戏人间的人,也许一辈子也无法听到这个女人如泣如诉的故事。
我知道,也许那附近还有一些在那次事件中死去,并至今还在游荡的亡魂。我却没法一一找到它们。
2008年6月5日,我约上小娟,爬上得意的楼顶,将很多事先印好的、用繁体字写上“对不起”三个字的小纸片,在空袭警报响起的时候,从楼顶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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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26 11:25: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黄鳝
2004年,我一个同行的师付60大寿,由于是老前辈,所以很多行内的人都去祝寿。
我师付身体不好没能来参加,为了不折了师付的面子,我也不得不自掏腰包备了份大礼,作为晚辈,礼数得当也就是了。
这个师付有四个徒弟,其中一个跟我平时有联络,也是见面必醉的酒友。
跟我也挺谈得来,所以我特地提前一天到了当地,给他打打下手。
他师付的寿宴在湖北恩施举办的,当天喝了很多酒,回到酒店就直接睡了,第二天一大早被电话声音吵醒,就是我这同行打来的。
他算是个苦命人,从小是孤儿,12岁就开始跟着他师付闯荡江湖,自立门户后就离开了恩施,他打电话来显然是因为头一晚跟我没喝够,打算留我多住几天,好好聊聊,好好喝喝。
恩施的土家米酒对我来说诱惑是巨大的,温润熟口,酒味虽然不浓,但非常纯正,入喉后,几分钟就上头,那种被撞击的快感,非常过瘾。
那几日在恩施这座我从没到过的小城里,我尝遍了众多美味,尤其是那沁人心脾的油茶汤,至今都还回味无穷。
第三日我打算回重庆了,却在收拾好东西下楼打算退房的时候,再次接到了他的电话。
电话里他说,希望我陪他一起办个案子。在他们的术语里,办案子和我们做业务是一个意思,却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出“办案子”三个字的时候,结合他比较猥琐的相貌,
我总觉得自己成了个犯罪分子,好像正要想法去干点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不过我还是答应了他,在我们这行,别人有求于你,你不帮忙那是不道义的,于是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什么忙也帮不上,但是人场是不能丢的。
于是当下退房后我便打车去与他回合,由他开车,向宜昌开去。他本来也不是宜昌人,不过分的说,他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宜昌离恩施不算太远,选择这样一个城市来立足,他说是一是为了不抢到师付和恩施当地前辈们的生意,二是不算太远,对师付多少能有些照应。
逢年过节,看望师付也算方便。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行的人大多都挺重情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孝字当头。当然这里必须要排除一些当年欺负过我的学校老师们,我还依稀记得我小学的时候问了老师一句,鸟为什么可以边飞边大便,而人却不能边跑边大便?
那位老师竟然回答我,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鸟。所以直到遇到我师付之前,我对那些人生的导师们基本上是没有多大好感的。或许是我太偏颇,才导致我成为了一个资深的大龄愤青。
在去宜昌的路上,我这朋友简单跟我说了下情况。
大致上的意思是,他有一个哥们,是农村出来的,在宜昌打拼奋斗好多年了,也算生活得滋润,于是产生了把父母接到城里来养老的念头,但是他父母始终不肯来,说家里的农田长得很好,不能就这么荒了。
直到最近,他母亲身上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他觉得这一切可能跟鬼有关,就拜托我这同行抽时间和他一起回一趟农村老家,帮忙看看,也给他家消消灾。
于是我听懂了,这家伙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没钱赚,或者赚点是点,再者他的酒还没喝够,我还得继续喝。
到宜昌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我们俩还没吃午饭,顾不上找什么美食,在街边随便吃了点炒菜,我还是很不客气的点了个鸡汤,但喝上去始终有股羊骚味,不知道这只鸡生前是不是曾经跟羊发生过什么。
吃饭的时候就给他的哥们打了电话,于是饭后我们就开车出了城。
他的哥们姓迟,似乎在中国不算个大姓。比我大十几岁,我得叫他迟哥。
他的农村老家在距离宜昌夷陵区以北的一个小乡,叫小峰乡,玉米和高粱勉强能算是当地农家的特产,他家里有好几亩地,前些年湖北气候不错,一直风调雨顺,粮食的收成也非常可观,于是在他到城里打拼以后,老母亲老父亲尽管都60好几了,想乘着自己还能动弹,迟哥还有个大哥也在农村,帮着父亲母亲种地,一家人凑合凑合,日子也过的清闲,也就不愿意跟到城里来。
前几日他大哥打电话给他,说老母亲好像有点不对劲了,眼看玉米都要成熟了,老母亲却半夜起身悄悄把地里的庄稼全割了,这意味着今年就没有收成了,而最离奇的是,老母亲第二天竟然完全不记得自己干过这个事。
有天晚上洗脚的时候,还突然站起来,叽里咕噜的胡言乱语,眼神呆滞,还踢翻了脚盆,然后在水渍里打滚。
听到他说的这些,我很惊奇,不止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个招鬼的人有如此症状,还因为我甚至判断老母亲就是得了神经病。
神经病和看到鬼是有很大区别的,神经病病人通常是精神紊乱,他眼里是另一种世界宏观的逻辑,客观的讲,神经病和天才的差别并不大。
而看到鬼的人却不同,他们的错乱往往是被鬼或是自己心理的暗示给吓坏的,而在他们的世界里,鬼显得很狭义,但却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很多见鬼后被吓得疯疯癫癫的人往往被当作神经病,而很多神经病却被人看作了天才。
我们这行的规矩,没亲眼看到的事情,即便心里有结论,也不会随便说出来。
所以赶到小峰乡的时候,他大哥老早就在村子口等着了,继而我们就直接去了他家里,时候不算早,天已经开始黑了。
迟哥的大哥示意我们轻声一点,说把老母亲绑在床上一天了,才刚睡着不久,于是才松绑让她翻身,出来的时候拿大门闩把房间门给从外面闩住了,至少老母亲再发狂的时候不至于出到屋子外面去。
我问迟哥的大哥,家里的田在什么地方,他说在屋子后面的坡上,天色晚了,也去看不到个什么究竟,也累了一天,迟哥就拿出家里酿的米酒,还有些藏在床底下的老腊肉,简单弄了弄款待我们。
我喜欢这种农家院子的感觉,喝着小酒吃着肉,耳朵里听着蛐蛐叫,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的狗叫声,近处则偶尔有草丛被拨动的声响,我想那是田鼠。
空气里夹杂着新鲜的泥土味和牛屎味,抬头看见木质的屋梁悬挂着厚厚的蜘蛛网,各种大小的蜘蛛占据了屋子的顶部,门外院子里的鸡鸭由于白天过度兴奋已经睡了,除了一两只被凌辱过的母鸡还因为下蛋在叫着,屋子的墙壁一半是土一半是木头,挂了打斗和簸箕,以及一些诸如镰刀斧子一类的管制器具,屋子里的灯光很有情调的忽闪忽闪,5瓦的白炽灯看上去用了很久了,灯的上半部分以及积攒了挺厚实的一层灰。
屋顶铺了瓦,依稀能够从瓦缝间透过,看见湖北特有的深蓝色的夜晚天空,因为空气质量的原因,我已经很久没在重庆的夜晚看见蓝色的天了,我看到的都是低压压的不知是云还是废气,城市夜晚的灯光照射下,红色的一滩一滩的,很像在吐血。
可这并不是我的生活,尽管我很向往。
很晚很累了,于是当晚凑合着睡了。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先到玉米地里去瞧瞧。第二天一起床,就着凉爽的泉水洗了个脸,感觉特别精神。
迟哥的大哥已经早早的跟老父亲一起把老母亲绑在了床上。吃了自家做的炒面,老父亲留在家里把老母亲给守着,反正都被割了也没什么好种的了。其他人包括我,就一起从屋子后门出发,去了那块玉米地。
路不远,就是难走。我从小不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所以我还是多少很不习惯,尤其是在整晚与农村特有的牛蚊子斗智斗勇以后,爬坡上坎就显得有点气喘吁吁。
尽管如此,这种小地方的山清水秀也在爬坡的过程中被我尽收眼底,清晨的山间和林中总是那么应景的弥漫着一点雾气,越远的地方就越淡,本来我以为这样的场景只能在CCTV的纪录片里看到,而今亲眼所见,还是非常欣慰的。
我是个性情中人,当眼前的乡村景色让我感到喜欢和快乐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叫喊出来,啊————————虽然没有引来对面坡上砍柴的少年郎,倒是让走在我前头的几个人停下脚步回头看我,在收获了一句神经病以后,我还得继续爬。
到了玉米地里,我按照习惯,先用罗盘扫扫,兴许能扫到点痕迹。我的同行师承湖北湖南大派四相道,严格说来属于道家,与武当同出一脉,他们善于用火,所以我在用罗盘扫的时候,他也取出油灯。
这只油灯是特制的,铜质的灯座上密密麻麻刻了些他们门派的咒文,点亮油灯以后,有一个圆柱状两头空心的玻璃罩子,这样就能保证火焰不受风和空气流动的影响,上下通气,火也不会熄灭,他们习惯用火焰的走势来判断鬼魂的位置或痕迹,方法较之于我更为简便,我除了看针还得算位置,不过他们也有缺点,一旦你做的事情是不愿意让人家知道的,这明晃晃的火焰就立刻出卖了你。
从逻辑上来看,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是没有任何理由,在半夜三更这么麻利的爬上坡,且在黑漆漆的夜晚里一个人割掉一整片玉米地的,这片地不算小,如果让我来割,估计至少得一整天。
从罗盘和油灯上来看,必然是有鬼无疑,而且如果是一个厉害的家伙,也肯定是个怨气极重的鬼。
在别门的同行面前,再吃惊也得装作没事一样,我知道,我俩都在硬着头皮撑,我们只确定是鬼在作怪,而且这只鬼还挺厉害,却对这个鬼的来历和怎么对付一点法子都没有。
迟哥的大哥说,要不是这几天把老母亲死死管住,恐怕上边几块地里的庄稼也要遭殃。
说完他朝着比玉米地略高的一片地指去。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好像是水稻。下坡以后,我跟同行又爬到了这个坡对面的坡上,试图站远点能观察得更全面,发现玉米地里倒下的杆子几乎是朝着一个方向的,这说明老太太当时是从田的这一头一刀一刀砍到另外一头的,且手势都一样。
线索掌握得不多,我们也就下山回了迟哥家里。一进家门,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惊住了,赶紧循着叫声跑去,看到老父亲侧卧着倒在老母亲的房里,两个儿子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把老母亲架起来,但是老母亲悬在半空还在拼命蹬腿挣扎,不时还发出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我和同行见状不对了,赶紧上去帮忙,四个人七手八脚才把老太太重新捆在床上,她在被捆后依然还在挣扎吼叫,我把老大爷从地上扶了起来,他的右边眉骨已经在地上撞了条口子,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过了好一阵子,老太太才渐渐安静了下来,沉沉睡去。
同行摸了摸老太太的额头,说是一阵冰凉。通常只有发烧烧坏了头,才会有这样的癫狂症状,而额头冰凉显然是非常不正常的现象,于是我凑上去翻开老太太的眼皮,布满血丝,眼仁已经有些不像我们常人的黑色或者琥珀色,而是有点红色,
不知道是不是充血的缘故,她的眼仁在我翻开眼皮后并非像常人睡着一样是朝上翻的,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
我取出骰子和罗盘,问了三次,然后确定,老太太百分之百鬼上身。
我们闩好房门,回到堂屋。儿子们早已打来干净水让老大爷擦洗了伤口,我告诉老大爷,你老婆生鬼病了,你得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全告诉我们,我们才也许有机会能够救她。
老大爷沮丧的说了那些老太太身上的怪异现象,大致上和迟哥告诉我们的差不多,只是多加了两点,一是那晚老太太出门砍玉米的时候,他是醒着的,没能把自己老婆拦住,反被推到地上,岁数大了,等他起身追出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回了屋里,把镰刀往地上一扔,直接上床睡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这种给人感觉很像是在梦游。
当下老大爷怎么叫都叫不醒老太太,于是也含恨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去地里的时候才发现庄稼全被砍了,联想到头一晚老太太的举动,他认定是老太太做的,原本打算回家揍她一顿,却在问起的时候,她什么都忘了。
听说了庄稼全部被砍了以后,老太太甚至还伤心的哭了一场,她一哭老大爷就没辙了,于是和儿子商量,仔细观察老太太的举动。
另一点是第二晚老太太踢翻洗脚盆在水里打滚的时候,突然像是喉咙里有什么东西一样,张大嘴巴却喊不出声音来。这两点其实听起来似乎没有太大意义,一阵沉默以后,我问老大爷,家里之前是否死过人?
老大爷说,他父母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就死了,就留下这宅子和土地给他,但是他家里一直都挺顺的,没有再另外死过什么人啊。
说到这里,老大爷突然停顿了,半张着嘴巴,好像陷入了沉思。
然后有点面带难色的对我们说,以前邻居家倒是死过一个人。
我问他,邻居?
我看这大院子就你们一家在住呀,他说西厢的柴房和猪圈以前就是邻居家的屋子,后来他们全家都离开了这里,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于是就拿来用了。
都用了好几十年了。我请老大爷讲讲那个死掉的邻居是怎么回事,于是老大爷说,那年大概是60年代末,那时候他才10来岁,刚刚好是要长身体的时候,却遇到了全国大面积的“灾荒”。
家家户户都没什么存粮了,所以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他也老喊不够吃。他们邻居家更惨,常常是一天只吃一顿,一顿就喝点粥吃点野菜。
邻居家有个小孩,是从村子口捡来的,是个哑巴,见他可怜就收养了,却在闹灾的时候家里实在拿不出东西来吃了。
这个小孩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蹲在迟大爷家的门口,哪怕只是闻闻他们家的饭香味,迟家人有时候见他可怜,也会多多少少的给他也弄一碗吃的。
直到有一天晚上,家里实在没吃的了,迟大爷的父母就没有再给那个哑巴小孩多余的吃的,装作没看见他。
而老大爷说,他很清楚的记得当晚,那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爬那么高,在那个窗子那里,手抓着栏杆,露出头的上半部分,直勾勾的盯着我们桌上的饭菜。
说道这里,老大爷又伸手指了指那个窗户,我转头一看,那是在墙上离地大约有1米7左右的一扇小窗户,窗户中间是竖着的木条。
我想象这老大爷的形容和那个孩子的长相,不由得有点毛骨悚然。老大爷接着说,结果那天晚上当晚,那个孩子就死了,活活饿死的。
迟家人跑去邻居家慰问的时候,那家人说就是饭点的时候死的,这句话让迟家人非常害怕,因为他们最后一次看到小哑巴,也正是那个时候,最关键的是,现在他们根本就不确定自己那时候看到的是人还是鬼。
第二天迟家人很是害怕,就闭门不出,第三天的时候,发现邻居家已经人去楼空了,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也许是不是自己的亲身孩子的缘故,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孩子的尸体,甚至没有埋葬,就让那个孩子直挺挺的躺在几张条凳拼成的简易床上。
迟家人发现孩子的尸体以后,心里觉得可怜,就把孩子的尸体带到自己家的地旁边埋了,寻思反正闹灾也长不出庄稼。
听到这里,大家突然都觉得这是个线索了。
于是我提出要老大爷带我们到那个孩子的坟去看看,老大爷突然说,看不到啦,前阵子水稻地里的水渗出来了,把那个坟给泡住了,后来请村子里的人帮忙堵水的时候,在坟上踩来踩去,这个孩子的坟早就踩得跟田坎一样平整了。
我问老大爷,当时是埋了怎么一个坟啊,竟然还能被踩平。
他说当时他们家也没钱,也不是自己的小孩,出于道义就随便磊了个土坟。
这么多年来,也没认真仔细给孩子上个香什么的。有时候甚至都忘了这地方还埋过人的,直到那次水稻田里渗水。
我问老大爷,为什么会渗水?老大爷说,让黄鳝给钻出来的。
一般来说,夭折的孩子,先是暴尸,再是埋了没人上香,三是坟被水淹,无论是那一条都是绝对的大凶。
因为孩子可能跟大人的思维方式是不同的,他只能够从眼睛里看到的分析东西,而每个孩子对待同一个东西的看法又都不相同,就像看图说话,同一张图片,100个小朋友能够说出100个不一样的故事。
再者,这个孩子是个哑巴,其实天生的哑巴很少,一般都是天生的耳聋,由于耳聋,从而无法接受外面的声音讯息,也就渐渐失去了这个语言环境,久而久之,自己也变成不会说话的人了。
这个孩子的遭遇比较特殊,即便有人上香说话,估计他也很难听到,说到这里,我们特别怀疑就是这个哑巴孩子的鬼魂在捣鬼。
因为水淹坟是绝对的大不敬,足以让任何一个亡灵愤怒。
这也相应的解释了为什么老太太发疯起来,张嘴喊不出声音,又故意在水里打滚了。到底是不是这个孩子的鬼魂干的,我们还是得先确认一下才可以商议对策。
于是我们让老大爷带着我们去了那个小孩的坟墓。
我必须得说,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是个坟墓,我真觉得它就是普通的田坎。不由得对这个孩子有了一丝怜惜,我的罗盘在之前跟老大爷谈话的时候放在屋里忘了拿,所以探灵的工作就只能是我这个同行来做了。
于是他依旧拿出油灯,油灯在靠近坟包的一刹那竟然熄灭了,在无风的情况下,这说明我们的确找着根源了。
这个小村闹的鬼,就是这个几十年前饿死的小哑巴。收好油灯,我们俩花了大约10分钟来商量该怎么给这个事情善后,最终一致决定,要把尸骨挖出来,找块干燥的高地,重新埋葬。
并且迟家的子子孙孙,必须世代上香。最后一条是我加的,因为我觉得这样这个孩子也许会欣慰一点。
找来铲子后,同行准备开挖,我显示找了些木棍,插在坟的周围,然后将红绳围着木棍们绕了一圈,再交叉绕一圈,这是为了待会挖坟的时候,不要被强大的鬼魂给影响,所以我才缠了两圈。
同行开始打坐念咒,喝了一口水,喷向坟墓,很像跟华安对对子输掉的那个师爷。接着我们就开挖。
我手里始终拿这红绳,打算见机不对,就立马套鬼。好在我们感觉这个孩子似乎也觉得埋在这里好像挺憋屈,于是我们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就挖出了一具有点发灰,个子小小,蜷缩在坑里的骨骼。我们小心翼翼的把每一片都捡起,用衣服包好,交给迟家人。他们承诺,会修好新坟,并代代供奉。接着我们回到屋里,我的同行朱砂画了个道咒在老太太的额头上,然后一手托着老太太的后脑勺,一手在额头上用二指诀指指点点的念咒。
过了一会,老太太开始冒汗,然后咳嗽一声,便自己醒了过来。在迟家人的感谢声中,我们离开了他们家,回去的路上我和我同行聊了聊关于60年代末期那场“灾荒”的事情,他说他只是听师傅说起过一点点,也不是很了解。
我打算坐船回重庆的,正好也看看三峡风光,船票是第二天早晨的,当晚我便有些无所事事,于是找了家网吧,上网查了查关于那场“灾荒”的事情,据称不到万人,我显然不相信,却又找不到证据,于是就此作罢。
第二天等船以后,也许是心里反复琢磨这事,我竟然在船舱里睡觉的时候做了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我看见夏桀、商纣、秦始皇、成吉思汗四人围坐在一起,好像在聊天,我凑上前去,问他们,各位前人,据说“灾荒”死了不到一万人,是真的吗?
于是他们笑了。
商纣更是朝旁边一指,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个穿着中山装输中分戴眼镜的胖子,我认识他,他来自长白山外。
当我问了他同样的问题后,他怒道:不可能!
我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但他们不敢说。
于是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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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6 12:0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父子
2009年的时候,一个男生偶然与我结缘。
他姓徐,是重庆某大学大一的学生。
虽然没有上过大学,可我对大学的生活从小还是很向往的,也许是自己没那个命,在社会的磨砺过程中,我也渐渐忽略了念书的重要性,当然这是不可取的,自来我都深信,读书或许不算唯一的出路,但是一定是最好的出路。
所以我从不觉得读书无用,哪怕人生是需要感悟的。
我叫他小徐,他的一个同学的母亲曾找我帮过忙,于是在他遇到问题的时候,他的同学也因此仗义了一把。
当他直接来了我这里,手里捧着4000块钱,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了他的故事。
在重庆靠南的一个区县,叫南川。在南川有一个更小的乡镇,叫北固。
他家就住在这个小镇里。他的父母都是农民,他在2006年的时候考到了重庆主城区上高中,但是高昂的学费迫使他的父亲不得不放下家里的农活,跟着他一起来到重庆,
在重庆城里打工,当起了“棒棒”。
“棒棒”是重庆独有的一种职业,因为是山城,地势起伏不平,而重庆自古以来就一直是长江上游,重要的水码头和货物集散地,所以很多人提着大包小包爬坡上坎就特别吃力,于是就衍生了“棒棒”这么一种职业,他们手里拿着一根扁担或者粗竹棒,套上一根小拇指粗细的绳索,专门替那些城里人提拿货物,以此来赚取劳力费。
当大家遇到重物不想自己抬的时候,只需要对着人群中大喊一声“棒棒”,便会有三五成群的棒棒们围涌过来,然后挑选其中一个或几个,问题便轻松解决。
他们吃得简单,穿得简单,住得简单,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一群人。他们用自己的肩膀加一根棒棒,扛起了一个城市。
小徐平时是住校,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回去跟他老爸一起住。不过由于老爸住的是棚屋区,过了一段时间后,小徐也不爱去老爸那里住了,在他看来,还是学校的宿舍更舒服。
直到参加高考的时候,他父亲说希望他能够在学校好好温习,为了不打扰孩子,父亲决定暂时先回南川老家,一方面给家里帮帮忙,另一方面也让孩子能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高考我是没参加过,不过每年铺天盖地的新闻我多少还是有所耳闻,所以我能够想象得出那种高度压力下的孩子们,不能说是可怜或可悲,至少他们非常辛苦。
常常看电视里说高考学子什么什么的,好像都集中在说学校的升学率多么高,学生多么刻苦,或是老师有多么负责任,他们却一直忽略了每一个孩子桌上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书。
我记得我还在念书的时候,不知道是国家还是市里提出一个,“给书包减负”的活动,当时我满心欢喜,以为从此我的功课可能就轻松很多了,但是好像没过多久,这种现象非但没有改善,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感觉上当受骗的我,渐渐就开始跟着一些不良少年厮混,最终导致了我的退学。
于是当小徐告诉我他父亲为了他能顺利升学,就给他创造一个无需打扰的环境的时候,我一面为这个父亲的奉献感到伟大,一面又替孩子的升学压力叹息。
小徐接着告诉我,考试头一天,他实在是有点紧张,就偷偷给父亲打了个电话,电话是接通了,但是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他猜想也许是父亲是不希望给他制造什么压力,于是也就没在意,他其实在乎的并不是爸爸的几句鼓励和安慰,而是需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父亲都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就够了。
小徐的考试很成功,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庆的重点大学。在考试完了以后,小徐并没有先打电话给家里人报喜,而是约上同学,三三两两的在重庆玩了几天,才收拾行李,回了北固。
可是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堂屋桌上父亲的遗像,让他愣在当地。这时候母亲才哭着告诉了他经过,原来在小徐考试前大概半个月,父亲就给家里打电话,说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环境,自己在重庆多少会让孩子有些牵挂,所以就打算回家去,正好赶上家里的农活也需要人帮忙,就先回去了。
可是夏天天气很热,父亲在地里劳动的时候,突发心脏上的疾病,骤然猝死。
父亲有心脏上的毛病小徐是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他从来不会去惹父亲生气,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家非常和睦,儿子也孝顺,家里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母亲原本应该告诉儿子,回家奔丧的,可是母亲也考虑到儿子寒窗苦读非常不易,硬生生的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考试结束以后,母亲也许是因为觉得孩子也应该适当去疯狂玩闹一阵,也没急着打电话叫孩子回家。母亲说,在农村火葬是奢侈的,而北固当地那时候对土葬的说法一直都有所保留。
母亲深爱着父亲,在下葬的时候,还特地把手机放在了父亲的衣兜里。
因为父亲去世前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还在跟她说,晚上给孩子发个短信,鼓励鼓励孩子。母亲知道电话是唯一跟孩子联络的渠道,所以连同那个手机,也一起下葬了。
小徐还算是个孝子,在听了来龙去脉以后,尽管心里责怪母亲,但还是理解了她的苦心。
于是穿上孝服,在父亲的坟前,跪了一天一夜。向父亲道歉,向父亲道别。
不过始终有件事缠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想不通。他问过母亲了,父亲是下午3点的样子下的葬,他也翻过那天给父亲打的电话记录,恰好是那个时候,既然父亲的手机是随着棺材一起下葬的,那会是谁接通的呢?
他突然之间感到很害怕,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下。
开学后小徐去了学校,但是这件事始终在他心里怎么都解不开,他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又一次次自己将它推翻。
最后在精神和身体上折磨自己,他总是感觉当时就是父亲接的电话,而且父亲似乎有些什么话想要跟他说。在得知他的一个同学的母亲曾经找过我帮忙后,他没有事先打来电话,而是直接来找到了我,见到我的一刹那,他跪倒在我面前,说:大哥,我只有4000块钱,求求你帮我。
原本他觉得父亲有话要对他说,那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而现在他似乎把他的猜测当成了一种证据。
通常对于这样的要求我是不予理睬的,因为人死了以后,若非有不得不办的理由,我是不会赞成再打扰亡灵的。
因为无谓的打扰,是绝对的不敬。我扶起他来,正打算拒绝他,他却抢在我之前说了上面自己的故事。
我听完以后,不知道是该感慨还是该无奈,因为我觉得,为了孩子隐瞒父亲的死讯,表面上看上去好像是在为了孩子着想,但是其实这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尽管我能够体谅小徐母亲的初衷,但若我是小徐的话,我是无法释怀的。
在我们中国的传统里,父辈过世而灵前无孝子的话,福荫就没有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或许只是为了提醒中华子孙不要忘记父母之恩,记得要送最后一程。
我看他说得真切,而且哭得可怜,再者对这孩子的遭遇也是打心底的同情,于是我决定帮他,并暗暗祈祷希望不会帮错。
从他父亲去世到那天已经过了大半年,我思考过几种方式,要么就是喊魂,但是这样一来,对他父亲是没有好处的,会折阴寿。
要么就是请碟仙笔仙一类的来问,但这玩意实在比较邪,每次弄完以后我都要倒霉一段时间。
要么就是走一次阴,走阴还的找黄婆婆,毕竟重庆现在还在世的走阴师傅,就数她算是最给力了。
我先是宽慰了小徐几句,说了些开导的话。然后带他到外面吃了点东西,我挺喜欢眼前这个新鲜的大学生的,虽然我比他大不了几岁,其实也说不上是喜欢,倒是在他的面前,我感到有那么一点自卑,是的,他虽然家境不好,但他上进好学,都说考大学将是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很明显,他抓住机会了。
而就凭这一点,他就活的跟我不一样,但我也必须按照目前的生活方式继续生活着,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赢得尊重。
既然决定走阴,我就带着小徐去了趟大渡口。大渡口公园的侧门外,掰哥牛肉面依旧屹立,而附近那栋摇摇欲坠等着被拆迁的老旧房子里,黄婆婆在接到我的电话后,已经等候多时。
我带着小徐进了黄婆婆的房间,屋子里那种闻上去像鸦片的味道依旧还在。小徐恭恭敬敬的给黄婆婆打了招呼,黄婆婆丢给他一张黄纸和一支笔,让他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和父亲的名字写下,然后喝了一口水,接着就沉沉睡去。
在小徐看来,黄婆婆可能是真的睡着了。因为她开始打鼾,但是以我对黄婆婆的了解,这已经是走下去的表现。
大约过了20多分钟,黄婆婆醒过来。他先是用毛巾擦了擦脸,然后叫小徐到外面客厅等着,让我留下。
小徐出去以后,黄婆婆拉着我的手坐到一边,开始跟我说她下去后看到的情况。黄婆婆说,这孩子的父亲是个不用带路的鬼,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不过现在还有些许心愿未了,所以还暂时没有离开。
我问她现在魂在哪,她说在南川北固。我发誓我完全没有告诉过黄婆婆关于他爸爸老家的任何事,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对走阴这项民间绝技感到佩服万分。
黄婆婆接着说,她走下去以后感觉很累,因为你进入到任何一个鬼魂独立的世界里的时候,你会相应感觉到那种压迫和窒息的感觉,我猜想徐爸爸是死于心脏问题,黄婆婆觉得累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说下去问过判官(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特有的喊法),很快就找到了徐爸爸,核实了身份以后,徐爸爸就把自己想跟儿子说的话和要求全部都告诉了黄婆婆,黄婆婆是走阴的不是带阴的,带阴是吉老太拿手的,不过她们都是在直接和鬼魂对话,若非特殊的体质和天分,普通人是很难办到的。
黄婆婆说,这孩子其实是他们两夫妻从一个外地人手里收养的,他们自己并没有儿女,于是也就把小徐从小都贴心贴肝视为己出,甚至笔照料亲生儿子还要细致。
他们从来都不曾告诉过小徐的身世,因为小徐是个男孩子,他们害怕一旦说了以后,孩子会离开他们。当孩子考上城里的高中,一家人仿佛看到了希望,
觉得孩子或许是块读书的料,于是母亲主动承担起了家里的脏活重活,让父亲陪着儿子来到城市里,开始辛苦赚钱给孩子上学和买书,一开始儿子还每周都出租屋里陪着父亲过个周末,到后来就不去了,也许是学习紧张,当然我宁愿这么相信。
儿子开始不去父亲住的地方过周末,是因为这样一件事,那天下了大雨,又是个周末,父亲担心孩子淋雨,也想着反正也没多少业务,就去学校门口接孩子,当他看到自己孩子从校门口走出来的时候,他开心地跟儿子挥手,却忘了自己穿着军绿色的粗布衣服,肩上还挂着一根扁担。
于是他明显感觉到儿子似乎不愿意跟他走在一起,说好听点,好面子,说难听点,嫌他爹丢人。
于是徐爸爸默默在回家路上相隔十米一直跟着小徐走,直到回家。
其实我知道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无私的,所以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心结也是很容易就能解开的,但是那一次,徐爸爸是真的受伤了。
不过他也从来都没有说,但是他比谁都明白。从那以后,他也不会每周刻意让孩子跟他一起过,也渐渐知道了,当孩子身边有人的时候,自己就尽量不要出现。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有点气愤。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人年轻不懂事可以理解,但有谁想到过这么一件小事却成了一个豁达父亲心里的结呢?
然后黄婆婆请我去叫小徐进来,说是有话要告诉他。于是我退出房,让小徐进去。
过了一会,小徐出来了,从他的表情我不难看出,他在里面哭过,尽管黄婆婆一边陪着他走出来,一边摸着他的头安慰他,然后对我示意点点头,我就知道,接下来的工作就该我来了。
黄婆婆说,当时下葬的时候,先是挖了个大坑,然后放进棺材,最后才开始掩埋土,就是在掩埋土的时候,小徐的电话打来了。
于是正在掩埋土的仵作们当时愣住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母亲偷偷把手机放进了父亲的寿衣口袋里。
但是这个时候停顿下来是不祥的,所以他们即便听到了电话铃声,也不敢做什么,随后电话铃声停止了,这更是吓到了他们,于是慌忙的掩埋了土,砌上了石头。
可是由于父亲的灵魂按了接听键,却无法说出心里想对儿子说的话,也就成了执念,至今也不肯去该去的地方。
对于那个我一直说的,该去的地方,在我们南方喊来,不叫阴间,也不叫地府,而叫“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宅院,有个看门人,我们称之为“道子”,
有些人称为阎王或判官,起身是一样的,这个“道子”是虚无的,但是却存在,各类古书对它的描述几乎都非常狭义,说它是一个吝啬的,刻薄的,真替它喊冤,虽然不曾见过,也不知道它具体的形态,但是我每次带路几乎都能够顺利到达,这说明它若是真的存在,也是和蔼的,博爱的。
接纳亡魂,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做到的。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一家人,生活非常和睦融洽,突然有一天一个他们敬爱的人去世了,作为活下来的人,不管对它是多么怀念,也不希望它的亡灵一直在身边。
我不知道该说这种畸形的情感到底是自私还是虚伪,我只知道,它们的留下必然有留下的理由。
而我这种人,就是不让这样的理由成为执念,阻碍了它原本该走的“道”。
小徐随后跟我说,他父亲的其实接电话的时候只想说几句话,让他好好考试,好好照顾好家人,自己瞒了他这么多年没告诉他是养子的事情,很是抱歉。
或许是我没有失去过亲人的缘故,我实在很难理解这样的几句话竟然成了一种执念,导致父亲徘徊,不肯离去。直到我成为了父亲,我才意识到这种对孩子的爱竟然可以是无穷的,而这种无穷的爱会带来无穷的力量,使得我倍加关注他的人生,也许我将比小徐的父亲更理智,但那一切又是谁能够说的准的呢。
我把小徐拉到一边,对他说了他父亲因为他的嫌弃而难过的事情,我没有任何立场来教育他,但是我直到,这些话我必须得说。
因为在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人,自己生活比以前好了,就突然开始觉得以前的不叫生活了。
父母的穿着打扮老土了,好一点的会给父母买些新衣服,差一点的甚至会在人前装作不认识父母,并不是他不认,而是害怕认,也并不是认了之后会觉得丢人,而是无法忍受他人投射到自己身上那种鄙夷的眼神。
凭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从别人的穿着或是出生情况,就要随便瞧不起一个人,当棒棒怎么了,他们是这个城市的脊梁,很多都是因为耕地被占,而自身又无其他长项,就只能进城当苦力,替人负重,减轻别人的负担,这样的职业,哪怕他穿得再土,谁又有资格来说一句他们并不高尚?
小徐听我说完后,久久没有做声。我不知道是我的话语太过严厉,还是因为他真的自己在反思。
我宁愿相信是在反思吧,尽管是养父,却也替他流过了二十年的汗水。我得去一趟北固,小徐坚持与我同去。从界石上了高速公路以后,车内气氛尴尬。按理说我没道理要觉得尴尬,于是我打开车内的CD。
BEYOND,小徐这个年代的孩子或许还不知道这个乐队对我们这辈人的影响,当我正准备开口给小徐介绍下这个影响了我一生的乐队的时候,他却开口说,我错了。
然后开始抽泣。我扭小音量,但没关完,默默让一首《真的爱你》就这么安静的唱完。
到北固后,我让小徐换上孝服,跟着我一起去了父亲的坟前。没敢让母亲跟来,因为实在不必再让她受一次刺激。
到了坟前,我对小徐说,从我点上香起,直到香熄灭,你可以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要大声说出来,让我听到,让你的父亲听到。
其实我是骗他的,我带路念咒,起身也就那么短短数十秒的时间,却要他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跟父亲说话,只是因为我知道,他想说的话绝对不止这一炷香,而在带路以后,想说的却永远只能在心里说了。
只不过我觉得,这种善意且略带惩罚的谎言,也许会让小徐心里好过一些。写到这里,我又要嘴贱了,为了升学,就真的这么玩命吗?为了升学,就真的可以对周遭亲人不管不顾了吗?
前几日看了一个电视台的节目,就说今年高考遇到给老师下跪,瞒着家里人去世的消息,甚至抛下车祸现场的母亲去考试,学生们为何要如此疯狂,把这样一次验收性的考试,看得比一切都要紧,是不是因为多年前有人说了一句,十年苦读只为高考,于是高考成了每个人想要改变命运的基石,从而丧失心智,成为一个个戴高度近视眼镜的书呆子?
中国有个著名的陈姓数学家,他的专业造诣高于现世任何一个数学家,但是他却生活无法自理,得到了还是失去了,自酌吧。
当我们一天天长大,父母也随之一天天老去。
到最后变成小孩的性格,想想当初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父母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吧,这也是因果,这一切都需要偿还的。
虽然一辈子都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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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6 12:02: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彩姐
今天接到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她总算嫁人了。
20多年来没少给我制造点头疼事,从小就跟我厮混在一起,性格像个男人。
直到26岁那年照镜子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于是开始八方拜托亲朋好友帮她找男朋友,相亲无数,最后在去年认识了大坪医院的一个医生。
不知道那个医生是不是以一种慰问病人的心态,俩人交往不到半年,突然没有天理地决定结婚。
其实老朋友大喜,我是真心替她觉得高兴,我和她从小在一个楼里长大,一直拿她当个哥们,勉强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如果排除她最初性别模糊这一点的话。
在她订婚的当晚,大家都喝得有点大,我把她拉到我跟前,像小时候一样,摸她的头,捏她的脸,直到弄出一个我觉得好笑的模样后,我爽了,才对她说祝福你。
这是我的劣习,也许是性格的原因吧,时常会莫名其妙的无厘头起来,不过祝福确实是真心的,我看着她回归女人角色的这些年,男朋友从来都是口中的夸夸其谈,看得出她多么渴望早点嫁人。
那种饥渴的模样跟我06年前后非常相似。说到这里,今天就不得不来说说我自己的感情了。
我算是个很晚熟的人,青春期的时候,台球室和电子游戏机对我的诱惑大于女人。自从暗恋同桌被冷落以后,我直到2002年才交往了我第一个女朋友。
被她吸引是因为一只猫。她是沙坪坝的大学生,那天下大雨,我路过师范大学侧门的时候,看见她蹲在地上,地上有个豁了口的窨井盖,她打了把伞,遮住窨井盖,却忘了自己背上已经被淋湿。
出于好奇,我偷偷绕到她的身后,想看看井下到底是什么,顺便也欣赏了一下她的背影。抱歉,这只是我悲哀的反射行为。
当我看到井口后,心里瞬间被温暖融化,井下的踏板上,有只小猫。
是只很小的猫儿,被雨水淋湿后,毛贴着肉,看上去更可怜。我不免善心大发,于是想下去把小猫给救上来,也可以借机搭讪,实乃一举两得之好办法。
于是我问那姑娘,掉进去好久了,为什么不叫路过的人帮忙呢,她说掉下去不知道多久,她是听到猫叫才蹲下来给它打伞的,都蹲了半个小时了。
她还说她先前也求助过路人,但大家都不肯帮忙,没办法只能这样。看得出她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说不通她倒宁肯不说,于是我请她替我打着伞,然后我下到井里,把小猫给救了出来。
她微笑着跟我道谢,眼里看着我递给她的手上的小猫,尽管衣服和头发都被淋湿,
却也显得美丽动人,于是那一瞬间,我就中箭了。
她连连道谢,猫就比较没礼貌了,居然连谢谢都不跟我说一声。于是我接下来说了句愚蠢的话,为的是能和这善良的姑娘做个朋友,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她才成了我的第一个女朋友。
我说我是兽医,以后猫病了,我能给它看病。
现在回想起那句蠢话,想死的心都有。但是因为那句话,我俩成了朋友,继而成为男女朋友。可是在和她交往的一年里,她多次对我的职业产生害怕和反感,当然我无法说服她,甚至没有任何立场来这样做,原本我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事。
于是2003年夏天的时候,有一次骑车带她出去玩,在路过华新街的时候,看到马路中间的栏杆处,有个穿着超短裙的姑娘正在翻越栏杆,于是单车打偏,撞到了花台。
我和她虽然都没有受伤,但这却成了她提出分手的理由。
于是我第一段恋情就这么悲催的结束。在之后的几年里,我忙于工作,接触的女生不多,自己也不是个嘴巴很油的人,所以一直没交女朋友是可以理解的。
直到2006年,我在上网的时候加了一个QQ群,“重庆本地交友”。说来可笑,这个普通的交友群,却让我彻底告别了单身,结婚生子。
那一晚在家无所事事,没什么电影可看,自己又不爱玩游戏,于是就加了那个群,进群一看,三三两两的男女聊得热火朝天,据说100个成员有70个在说话,还有30个在私聊。
那些打情骂俏的言语实在有些让人受不了。于是我就发了一条征友启示:
本人男25身高175未婚品貌佳有车房无疾病除烟酒无不良嗜好孤单寂寞的我像是大海里的一叶孤舟等着你来打捞电话XX本人接拒游戏。
于是很快就有个姑娘跟我说,觉得她的一个朋友很适合我,于是就把那个姑娘介绍给我,让我和她私下聊。
她叫彩姐,虽然她小我4岁。但我必须得这么喊她,因为遇到了她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也会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看来她也对我挺有意思,我并没有对她遮遮掩掩,而是在接触过程中把我真实的职业身份告诉了她,最开始的时候,她很不相信,直到有一次她跟别人一起玩笔仙出问题了,然后我解决掉以后,她才相信了我。
和之前的那个女朋友不同,她虽谈不上喜欢我的职业,但是她至少不反感,至少在尊重,这一点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我也不知道我是吃这一套还是自己真贱,她对我凶的时候我觉得很可爱,看她发火时候的样子,心里还是真的很害怕的,具体要说怕什么,我还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她害怕鬼,我抓鬼,她收拾我。
在重庆这个地方,民风强悍,美女如云,重庆男人性格豪爽直率,脾气火爆,但是在重庆,男人被称为“趴耳朵”,非但不是件丢脸的事,倒还是件挺骄傲的事情,趴耳朵和妻管严同义,指的是害怕老婆的男人。
然正如叶问老师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怕老婆的男人,只有尊重老婆的男人。
如此说来,我对彩姐的尊重已经达到了极致。
我俩交往了3年多,才开始见面的时候还是很拘束,因为我确实是个对女人没多少办法的人,除了吃饭看电影,我几乎找不到别的方式来约会,偶尔开着那1万2买来的二手车兜风,还非得给车起个“很好开2005”这样的蠢名字,彩姐也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就任我自由发挥了。
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她陪着我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我们总是能够找到同样的调子共同进步,这很难得,而渐渐的我也总结出来了。
当一个女人肯在你面前将自己的全部缺点展示出来,其实是说明她对你是完全的信任,也把你当作跟她的生命最为接近的人,于是单凭这一点,我也在心里默默保证,绝不负她。
2010年年末,那天是圣诞节,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哥们跟我约好,在这一天我俩一起求婚。
于是我们早早地去买好了戒指,然后商量着怎么求婚才能让对方接受。
我们选择那天晚上到洋人街去看烟花,在洋人街吃了肉串鱼丸和酸辣粉一系列美食以后,我们到花山等烟火。
原本我和我朋友约好,回家跟自己的女朋友说,今天晚上是帮对方求婚做见证,于是她们都想不到是要给自己求婚,四个人坐在花山那个巨大的“LOVE”灯箱字下,各自心里等待着。
本来我是打算先求的,但是由于过度紧张,也就虚了。
把这个大好的机会让给了我那个朋友先。他比较浪漫是真的,因为换成我一定想不出这样的方法。
他特地准备了52颗水晶之恋的果冻,用一个小礼盒装着,等音乐响起的时候,他缓缓起身,拿出那个礼盒,对他女朋友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拆开来看看。
那女的有些惊讶,她大概在想今晚不是要来帮这我求婚的吗,怎么到送起她礼物来了,当她打开盒子,我那朋友又叫她数了数果冻的个数,她说,52个,
这时我朋友闪电般的单膝下跪,然后摸出那个闪闪发光的钻戒,深情款款的对他女朋友说,前面是52,这个戒指圈就是一个0,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女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讶到了,然后开始感动的大哭,久久无法停歇,恭喜你,你成功了。
彩姐在一旁看着,她也许真心觉得今晚的见证很成功,我猜想她没有料到我也打算对她做同样的事情。
我没有特别的准备什么,就是在电视里学了一招,把大小不一10多个小盒子从小到大的装在一起,最小的那个盒子里装的戒指。
这招很土,我知道,没办法,我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了,莫非要我学陈坤老师拉两条横幅示爱,我还真是办不到。
可是,由于彩姐和我哥们两口子都还沉浸在刚才的幸福里,我这时候的求婚就显得有点奇怪了。当我把盒子送给彩姐,告诉她,这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彩姐一开始还是很高兴的,但是由于盒子数量太多,她渐渐有点不耐烦,继而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的神色,我看不对了,然后手忙脚乱的帮着拆盒子,顺便也在骂自己干嘛要包这么多层。
当拆到戒指盒的时候,彩姐愣住了,她显然是没有想到,于是我学着我那朋友一般,单膝下跪,正准备把背了很久的求婚宣言喊出来的时候,我却发现,由于紧张,我忘词了。
不过不怕,我口袋里有做好的小抄,反正都忘词了,风头也被枪尽了,急中生智下,我从裤子包里拿出了那张小抄,开始故作镇定地念着。
念完后,偷瞄到彩姐,她并没有出现我预料之中的那种激动地哭,却只是淡淡地笑,也不知道这种笑是否有嘲讽的含义。
不过好在她还是答应了我,所以不难看出要成功一件事小抄的重要性。
很快我俩就办了结婚证,然后11年的6月结婚。婚后没多久,我就退休了。
关于爱情,
来了要争取,不来别强求。
关于工作,
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客户,
关于求婚,
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自首没有区别。
关于结婚,
不可儿戏,赌幸福,谁都输不起。别老说着离了一样过,那是在骗自己。
关于孩子,
他是我的天使,他使我的生命更完整,期待我们的新作品问世。
看来我还是适合写点鬼东西,
写自己的感情太辛苦了。
第四十六章琳琅
2002年的时候,我刚回重庆不久,为了自己的事业能够顺利起步,我联系了一些对我来说比较可靠的朋友们。
在这期间我的一个老同学,在他的陪同下,我们一起见证了一个案子。
当时我们都是21岁,青春年少,飞扬跋扈,他是我从初中到高中辍学前的同学,我习惯性的叫他毛儿,仅仅因为他姓毛。
他在重庆南山上的重庆邮电大学念书。那一日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有问题,深更半夜跑去了黄角垭,死皮赖脸的硬要拉他出来陪我喝酒吃鸡。
南山泉水鸡举世闻名,咬一口在嘴里,汁香饱满,此生无求。
尤其是在夏日的夜晚,耳里听着蛐蛐叫,嘴里喝着冰镇后的老山城,筷子上夹着撒了芝麻粒的泉水鸡,无需在乎餐馆电视里喧闹的节目到底在演些什么,约上几个老朋友,往看上去旧旧脏脏的餐馆里一坐,神吹胡侃,大聊人生,那种感觉相当愉快。
毛儿是少有的在我离家这几年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的朋友,尽管我们走的路不相同,当他还每个月问家里要生活费,还在校园里骗吃骗喝骗炮打的时候,我已经在为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而奔波。
2002年,中国冬奥会终于有金牌了,老美在阿富汗总算有点消停了,在棒子跟倭寇做东的情况下有一群中国爷们总算过了把世界杯的瘾,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又打起来了,台湾飞香港的班机坠毁了,小布什正跟一群中东骆驼为了杀伤性武器剑拔弩张准备开整,多事的一年,我们原本可以有很多聊天的话题,却偏偏扯上了我的职业,还越聊越起劲,最后他说到了他们学校的一个传闻。
传闻向来都是会不攻自破,但却没有任何人敢拍着胸膛说传闻就等于空穴来风。
所以我对待任何所谓传言的态度,向来都是听一半信一半,直到我有时间和精力来证实另一半,否则这件事在我看来就是胡扯。
毛儿跟我说,前段时间他们学校的一些人就在流传这样一个故事。因为邮电学院在黄角垭,到黄角垭有一条必经之路,就是在爬到南山山顶后,再有一个下行约200米,才能转到邮电学院。
之前有一段时间晚上,一些从南平上南山的小型面包车司机不约而同的说到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在翻越那个最高点时,有一个长上坡和长下坡,就在上下坡交界的地方,
当地管理部门为了避免和减少车祸的发生率,特意在路的两边加上了一个凸面镜,方便来车能够清晰的看到对面坡上的情况。
而好多司机却在夜晚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都在凸面镜的反光里,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常连衣裙的女人,看不清脸,当车一翻过那个坡,能够正视来路的时候,却又发现那个女人不见了。
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个怪谈和传言,而地处附近的邮电学院的学生,显然也受到了这个传言的影响。
甚至传出了这个女人是邮电学院之前的一个女学生,由于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在那个坡上被面包车给撞死了,于是就只有这些面包车能够看到她。
传言从来都是越传越凶,越传越神,传到最后,连始作俑者都认为那是真的了。
于是面包车运营公司就开始迫于压力出面辟谣,因为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意。然而这样的辟谣是徒劳的,人总是会有选择性的来听取一些他觉得匪夷所思或者新奇的东西,然而一些看上去似乎是真的的事情,就反而成了谎言。
毛儿说这些,说得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不过基于从小到达他口中所言的真实性,我还是不敢轻易去搞的,只是唯唯诺诺,不置可否,吃完以后,眼见已经是深夜,想要让他会宿舍似乎和主动要求夜不归宿记过处分是一样的,而我显然也不可能跟这样的一个男人单独在酒店里共处一晚,于是他再次提出带他一起去见识见识那个传说中的女鬼,顺便也领教一下我这么些年在外面学到的手艺。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抱着一种“傻子你上当受骗了”的幸灾乐祸的心态,从黄角垭步行,走到了那个路口。也许是来的时候没曾仔细观察,这时候映着昏暗的路灯,我才仔细看了看那个地形。
一段上坡加一段下坡,不爬到坡顶根本是无法看到对方来路上车辆的情况,就交通状况而言,这样的路段的确是事故的高发地。
坡顶两端的凸面镜也正是因为这样而设置的。但是令我注意到一个情况,当我走到坡的一半的地方,从凸面镜的反光里,能够清晰看到一条垂直与这个坡的道路,一头通向邮电学院,一头通向各种各样的度假村。
在我站的位置上看来,刚刚好,形成了一个一半虚一半实的十字路口。通常情况下,十字路口在我们行内来讲,是最容易招鬼的地方。
并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些,可以做法,召唤之类的,而是鬼魂本身这种东西就跟人类不同,它不能够说成是有思维,大多数情况下,只能讲它是在遵循一种自身的本能。
而造成这种本能的,就是我们所谓的执念。没有任何理由说鬼魂一定要按照人类走路的习惯来移动,也许你上楼是坐电梯,或许它们直接就飘了上去,当然也有一部分会觉得好玩或者淘气或者无厘头的出现在电梯里。
我只是举个例子,既然它们并没用固定的活动方式,所以一些稀奇古怪另类的出现方式,在我们看来也许很吓人,在它们看来,也许再正常不过。
而之所以说十字路口是最容易招鬼,正是因为他们往往走到这里的时候,会找不到路。
迷路后的它们,聪明一点的迷糊一会也就走了,傻一点的就会在原地呆很久。
所以如果说这个传说中传白色连衣长裙的女人真实存在的话,或许不会太聪明。
所以我要说,今后路过十字路口,看到道路边有香烛,心里默念阿弥陀佛一类的保佑口诀,自己默默离开就好了,尽可能的少逗留。
我看到这样的情况,开始渐渐察觉这事情不该只是空穴来风,即使传闻和事实有所出入,那个女鬼可能还是真的存在的。
于是我像是勘探石油一样,拿着罗盘在马路上东穿西穿,时不时会被呼啸而过的车辆吓得一声怪叫,然后结果是,真的有灵魂的反应。
由于刚刚出事不久,对于一些现在看起来小事一桩的案子,当时的我稚嫩了许多,拿到一个问题的时候,首先假想出无数个可能性,然后一一说服自己来排除,到最后只剩下几个选项的时候,才来证实。
当我证实到这里绝对有灵魂出没时,习惯性的紧张了一把,然后转头朝着毛儿使了个“还真是被你说中了”的眼色,他显然很兴奋,从初中开始就跟我混迹市内各大录像厅,只为了在林正英叔叔的片子结束以后能够看点促进血液循环的片子,那种突如其来的刺激感,想必我和他都是心领神会的。
当下时间已晚,我身上除了红绳和罗盘等必备的东西外,什么都没带。
于是当晚痛苦的决定,找家小旅馆凑合一晚,第二日再想办法。毛儿显然是为了看我出丑,于是就坚持第二天旷课一日,陪着我一起来抓住这个鬼。
我告诉他你还是该上课上课去吧,我要回市里去准备一些东西,而且也不可能在大白天众目睽睽下干这些招魂引鬼的事。
他总算答应,自己回去上课,我则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学田湾。
重庆的旧货市场,除了中兴路,就数学田湾。
学田湾是重庆市府所在地,恢宏气势的大礼堂,成为重庆一日游的必到景点,虽然我看上去除了彰显气派以外并没用觉得有多大的用处。
倒是大礼堂旁边的跳蚤市场,一定能够找到我想要的东西。相对于中兴路市场来说,这里的假货充斥得更多,当然这些是对付那些不懂行不识货的人,而对我来说,这个地方虽然有大量赝品,但如若找到一个真东西,就绝对是硬货。
我需要找一个硬币。不管哪个年代,一定要是方孔钱,并且一定要是从坟里挖出来而非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找到这样的钱对于我来说并不困难,倒是店老板或许会对我恨得咬牙切齿。
方孔铜钱是铜质的,我记得我以前说过,铜质的东西有很强的感灵能力,它不能对灵魂构成任何伤害,不同于金银,它甚至在某些程度上来讲,和鬼魂的频率是接近的。
相信大家都听说过铜钟自己嗡嗡嗡发出声音的故事,至于为什么,想来也不需要解释了。
我需要这样的铜钱,因为我要请到这个鬼魂的钱仙。钱仙类似于笔仙等,都是一种非常古来的招魂术。不过钱仙的形成和笔仙是不同的,笔仙能力有强有弱,性质也有好有坏,钱仙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似乎只是一个回答问题的角色,并不能轻易对人产生任何奇怪的影响,但这并不绝对。
在我之前遇到过的有些请钱仙的孩子,不但要求回答了问题,甚至还被钱仙问了问题,这就非常危险,于是钱仙笔仙这类招魂活动,在我看来,平常人之间是应该完全禁止的。
我画好一张图纸,标注了方位和一些字符,字的大小和钱孔差不多。
然后找来一根桃木锥,在锥子厚实的一头挖了一个小孔,便又打车上了南山。这次经过那个坡的时候,我特意让司机放慢车速,方便我仔细观察。
如果以上山车速60计算的话,反光镜里出现来路的路面大概只有3秒,然后翻过就能直视,也就是说如果那个女鬼的影子让人看见,也最多不会超过5秒的时间。
下车后我给毛儿打了电话,于是他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那时候大约下午5点多吧,于是我们开始四处在邮电学院门前的路上搜寻美食,总算在邮电大学大门对面的另一家只有四张圆桌的小餐馆里,找到一家巨犀利的鱼锅,要说有多么系列,我当下腮腺里分泌的唾液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一次的酒足饭饱,时间还不晚,于是我们开始蹲在马路边打望路过的姑娘们,我指的是以一种欣赏的心态。就这么一直挨到了半夜,已经过了邮电学院的门禁时间,烟也抽没了,我们才又一次朝着坡上再走去。
我在头一晚找到鬼魂的位置,用红绳拴住下午找到的铜钱,将铜钱放在路的中央,红线延伸到路边,钉上桃木锥,将红线从锥上的小孔穿过,拉高后挂在路边堡坎上的树枝上,绳子的末端栓上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铃铛,开始静静等候。师傅教过我,这种固定地点出现的鬼魂,
要想硬喊,是喊不出来的,只会造成它从此躲起来,直到它认为安全了,才会重现人间。
而这个方法就是为了让施过咒的铜钱在感应到鬼魂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传达到铃铛身上,这样我就能迅速拉回铜钱,因为有桃木佐阵,所以这样说来,这个鬼其实是被我用类似钓鱼的方法给钓了起来。
我和毛儿就这么干等着,不久后,一辆面包车驶过,铃铛开始叮当作响,我见势便开始拉回铜钱,连同红线一起,紧紧攥在手里。
我们步行到附近一个加油站的岔路口里面,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铺图,点蜡烛,打算在还没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请钱仙,并送走。
在念完请神口诀后,我们明显感到铜钱震动了,说的具体点,就跟手机震动是一样的感觉。
然后我开始发问,我问它为什么在这里游荡,它说等人。再问它等的什么人,它沉寂了挺久,在我都打算收功放弃的时候,铜钱直接移动到了“夜景”。
在当时看来,我并不能很快想到这两个字的含义,而就现在来看,从这个字我想到了一个看夜景绝佳的地方。就是南山一棵树。而在2002年的时候,那里仅仅只是一个健身步道,并没有现在这样景观台的规模。
我拿不准主意,我问你毛儿知道哪里看夜景比较好,他说山下不远处有个健身步道的风景非常不错。
这时铜钱又震动了一会,就碎成了两半。
一般来讲,请笔仙的时候笔断了,请镜子仙的时候镜子碎了,请碟仙的时候碟子破了,这些都是不好的征兆,钱仙也是同样的,我感觉到这只鬼可能有点恼怒我们问了太多,但可能也意识到我并不怕它,所以碎了铜钱,与我一拍两散。
值得一提的是,那枚铜钱价值高达人民币5元。
看来当晚又不能继续下去了,黑灯瞎火两个寡男人一起到健身步道欣赏夜景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再住一晚后,打算一早便去那个健身步道。
第二天早晨在邮电学院混了一顿早餐,油炸糍粑块和豆浆吃得我心满意足,连打嗝都分外有力。
随后为了赶时间,便打车去了那个步道。清晨的重庆是美丽的,尤其是从高处俯瞰整个渝中半岛。
特有的过江缆车那时候还没有被当作“危险交通工具”而取消,而今它只能成为几代重庆人的记忆。因为想要再花两块钱从江北嘴坐到小什字,或者从上新街出发体验那种横跨长江摇摇欲坠的刺激,恐怕只能在回忆里找感觉了。
头一晚钱仙给出的“夜景”两个字,让我和毛儿认定了和这个步道有关,第一是因为相距不远,第二是因为重庆再没有别地方夜景比这里更好。
于是我从进入步道开始就一直在用罗盘看路,路上遇到不少晨练的老人,见我一个20出头的年轻小伙子竟然拿着一个罗盘在鬼鬼祟祟的走,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被我的贸然出现打扰到兴致,也不会无聊到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我背上刺上一剑。
就这么摸索着找了很久,总算发现了痕迹,循着痕迹继续找,最终在一株普通的树下,发现了强烈的灵魂感应。
说这棵树普通,它也算上了点年岁,粗壮的树干,由地下长出两根树干,是典型的连理树,形状很像小时候玩的弹弓。
所谓连理树,就是同一个树根发源的两个或更多树干,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喜庆和吉祥的,对于一些不了解中国文化的棒子或倭寇来说,他们也许会借此联想到双头怪蛇等。
罗盘告诉我,在树底下的土壤里,埋了点东西。
这个地方视野开阔,我能够轻易看到锻炼的老人们。所以他们也能够轻易的看到我。想要瞒天过海的挖东西,想来是有点困难。
于是从来馊主意最多毛儿此时立了大功,他竟然跑到锻炼的老人群里,问了其中一个老人,爷爷,这里的泥巴里面有没有曲蒜?曲蒜是重庆话,意思是蚯蚓。
令人恶心的是他竟然能装的像个出来踏青的小学生。老人看他这么可爱也就笑呵呵的说,这里的泥土里多得很,于是就这样,我们找到了一个开挖的理由。
埋得不深,很快我们就挖到一个拳头大小的小铁盒。我把铁盒擦干净,绕到树后,让树挡住那群锻炼的老人们。然后叫毛儿过来坐下,打开铁盒。
铁盒里,有一束头发,看上去像是女生的。有一个草编的戒指,还有一把钥匙,和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写给亲爱的张琅。我想张琅是个人,尽管跟蟑螂同音。我知道这样做非常不道德,但是事关重大,我还是私自拆了信,映入眼睛的是一排排娟秀的字体,应该是个女孩子写的,因为署名是“琳”。
信的内容其实很普通,就是这个叫“琳”的女孩对张琅表达自己的爱意,从语言词汇上来看,还是真切动人的,不过从字面上看,两人似乎是没有走到一起。看完信以后,毛儿突然说,他们系上就有个叫张琅的老师。
我不知道是幸运还是碰巧,或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张琅这个名字的发音上是有歧义的,所以这两个字组成的名字应该不算很多,所以毛儿口中的老师,有可能真的是这个信中人。
于是收好铁盒,我跟着他一起混进了邮电学院,毛儿毕竟还要念书,这样的场合我想他还是不必跟随了,在再三保证一定会告诉他结果后,他才带我在办公室找到了那个叫张琅的老师。
这个老师看上去大约40岁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干练,我不知道他是教什么的,我只是敲门进去,然后和他低声说了几句,他便脸色大变,拉着我就除了办公室的门,看样子还真是找对人了。
我把铁盒里的东西给他看了,然后隐晦的告诉了他那个路口闹鬼的事情,他意识到我其实是希望来了解点情况,然后帮助他解决问题的。
于是在学校的花台前,他告诉了我这个故事。
他正是“琳”信中的张琅。琳是他20年前还是学生时期的时候交往的女朋友,两人非常相爱,时常在先前的步道哪里约会,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修建这个步道。
先前挖出这个铁盒的那棵树,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故事,因为他们曾经挂了一把小锁,上边刻着两人的名字,挂在了树梢上,然后钥匙一人一把。
想来就是铁盒里的那把钥匙。毕业后,两人原本打算结婚,琳却查出患有严重的血液疾病,无法生育不说,连活下去的希望都很渺茫,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琅的家人宁死不肯答应婚事,而琳最终因为不希望张琅为了自己左右为难和家里闹翻,便主动提出了分手。
分手后琳非常伤心,明明相爱有不能在一起厮守,即便厮守日子也无法长久,这样的折磨是非常令人绝望的,张琅也明知自己深爱这个女人,却碍于种种压力只能将这样的爱拒绝在外,渐渐冷漠。
之后不久,这个叫琳的女孩去世了。张琅伤心欲绝,他痛恨自己没能陪她到最后,也正因为突然间实质意义上的失去,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有多爱这个女人,不过一切都晚了。
于是张琅至今未娶,也算是对爱情的一种交代。说道这里,张老师拿出那枚草编的戒指,说这是我编给她的,没想到她一直留着。
然后眼里闪过一丝悲恸,一个大男人在校园的花台前,竟失控痛哭。我很快安慰好他,再仔细告诉了这个铁盒的来历,和我对目前为止这件事的认知和看法,最终张老师决定跟我去那个他们曾经爱情的见证地看看。
我知道当一个人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过去,甚至走到自己的过去中去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于是在进入步道的时候,我由着他刻意的放慢了脚步。走了许久,走到那颗我挖出铁盒的连理树前。
张老师站在树前,抬头找,在枝繁叶茂的深处,找到了个铜锁,因为树枝的生长,铜锁已经有一部分嵌入了树干中间,犹如爱情,坚定而刻骨。
张老师没有取下那把锁,所以我想那把锁至今还在。当他回过神来,望着对岸的渝中半岛,我不忍打扰到他的追忆。
也许他追忆的不再仅仅是一个人,一份爱,
或许是他多年苦守在心里最深处的那个让他执着的理由。
就好像尽管我并不知道琳的鬼魂反复出现在坡顶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她每次都在那个地方等着坐面包车上山来看她的张老师,
我没有求证,即便猜错,
我也宁愿相信是真的,
这是我的执念,
一厢情愿的执念。
我问张老师,我可以给你们搭个桥,让你跟你的琳说说话,但是机会仅此一次,因为我还得带她上路。
张老师问我什么叫上路,我告诉他那是带琳去她自己该去的地方,流连在这里,最终成为野鬼,化为灰烬。
张老师犹豫了很久,说不必了,早在心里说过了。
我将铁盒交给张老师,只取了其中的几根头发,开始承人没发现的时候,给琳带了路。带路的方法以往已经讲得非常仔细,殊途同归,同是为了让亡灵安好,又何须在意方式方法的繁琐与否?
2003年,我听说以前的那个步道要修建成“南山一棵树”景区,张老师为了保全那颗见证了他毕生爱情的树,多次对管理方提出各类方式的申请,最终让自己的爱情打动了管理方的高层,他们将这颗连理树用白玉石头围了起来,作为景观的正中央,命名“一棵树”。
张老师在2005年离职,去向不明。但是每年的某一天,如果凑巧,你都会在南山的一棵树花台前,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一边欣赏着重庆的山山水水,一面时而开怀时而悲伤的自言自语。
随后抬头,
满眼眷恋的望着开枝散叶的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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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31 10:12:2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曾经自己写完过一部小说
不过懒得打字来排版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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