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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13年,总觉得把啥东西弄丢了,想找也不回来了……
很小的时候,我丢了东西,母亲都会说不用找了,东西自已走了。走了的都不会回来了。
母亲说得很忧伤的,我却不信,我没亲眼看见过东西会长出会爬动的脚,就还是找。从天花板找到床底,什么也没找到时,我也不失望,抬头问母亲,那东西会不会钻到地底里去。母亲就会用抓在手上东西打我的头,当然是轻轻的,带着些怜爱。
那时,在我的眼里,啥都是长着脚的,可以自已走动。假如生了对翅膀,还会展翅高飞呢。在我心里从来没有丢失这个词,都是自已走了的。不愿陪着你了,你也拉不住它,它会远走高飞。当然,也有偶然找到了的。但找到时却没有任何失而复得的惊喜,好像那不是原物,只是个冒名顶替的赝品。
我那只瑞士镭达表就是那样的,表是女友的定情物,我独自去野外写生时,丢在那片枫叶桔红的树林里了。我去找过,那是日光直射,枫林如火的正午。我以画画儿的眼睛逐行搜索,看见了三只红壳黑点的瓢虫,数不尽地在草丛中惊慌起又落下的蚂蚱。还见到只沉睡在一块大石下的癞蛤蟆。我抬起那块石头,我抬起时也觉可笑,那表变成老鼠了,长脚钻到石头缝里了。我笑过后把石头移开,看见了那只癞蛤蟆。那一刻,一种失望极了的东西从另一个虚空袭来,狠狠击中了我脆弱的心脏。我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只丑陋的东西鼓胀又瘪下的肚皮,还有它长在头顶的眼睛,眼心里的条条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对它骂了句粗话,我从不骂粗话,尽管我装了满肚皮粗野极了的话,却从没骂出口过。这时,我却当作珍贵的礼物,馈赠给这只丑陋不堪的癞蛤蟆。我对那只表长了脚,却变成这样丑陋的东西,深感失望。在我离开时,我听见它咕咕咕地唱歌,很快乐似的。
那只表的丢失,女友送给我冰冷的白眼,让我好好享受了大半年。
失而复得也很可笑。那个早晨下雪了,这年头难遇下雪的早晨了。女友硬把我从热被里拖起来,要我去山脚那片枫林里给她拍张雪景照。她穿上的新买的雪白的裘皮大衣,把艳红的丝巾扎在头发上,站在晶蓝的雪地朝我一笑,我的手指就机械地卡嚓。她通红着脸问我,像不像电视雪山飞狐里的女侠客。我笑了,说她本来是条狐狸精,像侠客也带着妖味。她说,狐狸精怎么了,迷死你们这群傻男人。
我不想说了,因为我的长焦距在她头顶扫过时,看见从她艳红纱巾后鹿角似伸出来的树叉上,有个东西闪着银光。我把焦距调近再调近,先是她的杏眼掉进我的镜头里,我手一晃,黑黑的眼仁就变成我的那只表。挂在树枝上,表面嘲笑地看着我。我啊呀叫了一声,冲过去抓表时,她也呀地叫了声,责怪我浪费了她的一个明星样的表情。我把捏在手里东西给她看,说表找到了。她脸偏向另一边根本不想看,瘪着嘴说她不想照下去了。我都不欣赏她了,心眼变了,看树上挂的什么破东西,也不看她。
她转身就朝山下跑去,那艳红的纱巾飘落在地上也不弓身去捡。她真的伤心了。我看看手里的表,挂在树枝上那么久,天天日晒雨淋,风沙清洗,竟然没有生锈变质,秒针还在走动。听听,还有当当当的钢响。
她与我冷了很长的时间。她也不进我的屋子,我的被窝没有了她身上的那种树叶与奶油混和的清香味了。那表像是另一个东西,我没心思戴在手腕上,扔进抽屉的某个角落,直到电池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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